落木萧萧滚滚红尘 第两百一十八章 予去予留（一）

至于再其他，她便全然不顾了，也再顾不上了。

在槟儿眼中，她想要的就是那个人，他着铁面或者不着，他是圣朝凤平或是兴国人又如何，她爱得就是如此卑微如此奋不顾身，而她如今也算得偿所愿，守得云开见月明。

一个男人，不管他有多么博爱，有多么爱的人，他娶回家的那个才是最爱的，是这样吧？

是吧？

槟儿会以凤平王妃义妹的身份嫁给兴家军襄参垒，郎才女貌加上凤平王妃大恩，传出去倒成就了一段佳话，这也算是她在这个世上能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儿'了。

自那夜以后到大婚之日，公主灵再没见过羽结。

槟儿的嫁衣倒是早早就备好了，听说槟儿自己还着意添了许多小心思。

是啊，人生在世能有几人可以如她一般嫁与自己的心上人，这是她配得上拥有的快乐。

然而此时灵儿并不想去亲自为槟儿披上嫁衣，有侍女去分享她的幸福洋溢就行了，她自己并不想去虚与委蛇。

是，自己是想留下他们两个，是真心不愿让他们陪着自己去冒这种无谓的险，可是要让她舍出羽结…

一时的成全足是可以让她伟大得心安理得，可背后的酸楚也同样巨大到难以面对。

她甚至卑劣地在想，倘若羽结伤了心走了逃了再不出现了，该有多好…

然而，吉时到来的时候，新郎如期而至。

这也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羽结，身着一身红到刺眼的吉服，和新娘身上华丽的色彩一起灼烧着灵儿的眼睛。

“一拜敬天地“

左右…时间不多了…

“二拜敬神明“

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三拜敬高堂“

况且…凤灵儿，这本就是你所求的…

灵儿接过新娘双手奉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却是她素来爱喝的花酿，也不知予穠在什么时候启的封，倒让她的脸上僵硬违心的笑容缓和了几分。

“这酒还剩多少？都与我拿来。“灵儿朝着身边倒酒的侍女要酒喝，压低了声音想避着人，一开口才知道根本不需要避着人，这场宴会自己本就不是主角儿，没人在乎她或颦或蹙或喜或悲。

反正，人本就是两手空空而来，再两手空空而去罢了…

所以，羽结大婚之夜，她抱着符纸变出来的'惜儿'踏上了归去凤平的旅途，对得起的对不起的，负了的成全了的，便通通与她再无牵连…

“杞，终于要清算我们之间的缘孽了！”

再踏上这段路程，却是想不到的孤独，但也有着难以言喻的心安。

她甚至能想到戚沐辰回到北真对着予穠暴跳如雷又恨其不争的样子。

不过，索性真正的惜儿在予穠那儿，由予穠交给戚沐辰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只是自己原本想着可以郑重其事地托个孤，让惜儿正式地拜戚沐辰为太傅，把该让他知道的告诉他，看如今这情形，也难实现了。

不过时间没剩多少了，有些事情到底是水到渠成，不告诉他或者告诉他结果也是一样的。

归国的文书早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给回了凤平，不知道杞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有没有手足无措，亦或是张罗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羊入虎口！

灵儿对着荒野上勉勉强强悬浮的落日嗤笑了一声，自己其实究竟在渴望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换句话说，倘若公主栀的存活只是李朝旧臣单独筹谋的结果，倘若杞真的毫不知情的话，难道自己真的就守着杞，守着眼前这个'惜儿'，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不过，仿佛也不会让她等待太久…

无论结果会是怎样，终归是给自己的一个答复。

落日终究再也悬停不住，伴着半边的余晖坠落于地平线以下，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它的消失而变得孤寂而冷清。

此行来北真，大半都是戚家军，便都把他们留在北真等戚沐辰了，所以这次回凤平，便只有少量的御军随行。

身旁也没有了槟儿，就连说个话的人也没有，灵儿看着轿子旁谨小慎微的侍女，默默放下轿帘叹了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好在从予穠那儿拉了好些酒回来，这一路喝饱了也好休息。

而此时此刻，北真婚房中，只有槟儿一身华服坐在雕花木床上，面色如土，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手上的信纸，身边也没有侍女陪侍在侧。

那封信，正是刚刚进到婚房又从窗户飞出去，再也没有半点人影的羽结亲手放在她手里的。

连一句话也没有…不，半个字也没有多说。

信里所阐述的理由足以解释这场婚礼的由来，甚至连足以让她理解的理由也已经编篡好。

是啊…因为公主栀竟然在圣朝好好地活着，公主灵为了只身回凤平，为了保护我和羽结，才有了这荒唐的婚礼，多么完备而高尚的理由，身为被高尚的公主所默默保护的我，理应感恩戴德。

槟儿轻笑，这让她本就土灰色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诡异。

早知道是如此，之前还那么费心地藏着掖着干什么，真真是被卑微的希冀冲昏了头脑。

所以公主灵一定知道参垒就是羽结，所以她也一定知道我知道参垒就是羽结，否则她不会肯定我会同意嫁给他。

所以自己之前的那点小心思一定都被公主灵她看在眼底，她会怎样看待自己？带着嘲笑，轻蔑和像看场好戏一样的心情？

不，槟儿摇摇头，她不会，不然羽结今夜不会踏足婚房，也不会把门外近身侍奉的人都清走，以全了我的颜面。

我的颜面？那倒也不见得。

怕还是为了让踏上归途的公主灵不忧心！

公主灵，我是真的想过断了一切念想这一生好好地陪在你身边的，可是…为何还要给我以希冀…

你明明知道我难以拒绝，明明知道他心里只有你，又何必让我如此难堪。

羽结啊…为了安公主灵的心，你答应娶我。为了成全我的颜面，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这婚房，又为了你自己，把这样一封信放在我手里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槟儿兀自嗤笑，你果然是值得我爱的男人，这北真皇宫都可以任你飞檐走壁来去如出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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