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滚滚红尘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所思远道（一）

公主思微笑着抬头看了眼灵儿，又不经意地让眼神流转在灵儿殿中悉数站着的十几个侍女身上。

灵儿轻轻眯了眯眼睛，便也知道了她的意思，便扬声吩咐道，“今日是我与公主思母女两人说说体己话的日子，不需要那么多人在旁伺候，你们都出去吧。”

一行人唯唯诺诺鱼贯而出，待到最后一个人把殿门关好以后，公主思才拢了拢自己身侧散落的轻纱，“我是父王的掌上明珠，多年来恩宠不休，哪怕是是圣血公主还朝后，所有弟弟妹妹都被归到清堂去，父王也没舍得如此对我。”

说完，她抬眼，盈盈地望着灵儿，看不出半点情绪，“父王刚刚下旨让我奉您为母亲，时时受您照拂，常常侍奉您在侧与生母无异。然则我已经成年，已不需您费心照拂，母亲您朝务繁忙，女儿又不忍常常叨扰。父王旨意如此，女儿更不敢违抗，各中细微之事，还请母亲费心周旋。”

灵儿秀美微挑，本来端着的慈祥笑容也开始有些僵硬，她在心中轻轻嗤笑，本也应该是如此，自己从未养育过她一刻，如今让她如生母般待她总也是不可能，只是如此直白的一番言语，反倒让她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回应。

“咳，嗯”，灵儿微微扶了扶额头，只能顺着公主思的话来说，“我刚刚还朝，许多事情是照顾不周，难得你那么贴心体恤，只是如果宫中有何不便，只需直接跟我说就是，不必有所顾忌，你父王那边，自然是让他心安即可。”

“多谢母后”，公主思不等灵儿再说些什么便兀自行礼，“儿臣不便再叨扰，今日便告退了，明日再来向母后请安。”

灵儿微微挥了挥手表示同意，这样别扭的会谈也总算告一段落。

公主思刚退至殿门前，门便被槟儿轻轻推开，槟儿忙向公主思行了礼，公主思微微一笑也算是打了个照面。

“这样真实的性格，想什么就说什么，真是令人羡慕”，灵儿见槟儿回来了，便唇角含笑和她小声地私语，“倒是和予澈如出一辙。”

公主思的肩膀突然一抖，停住了即将跨出殿门的脚，回身站定，小心地拿眼睛觑着灵儿的神色，“你刚刚说的是予澈？”

她又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眼神急切，眉头微蹙，忙又补上一句，“是圣朝长宁王予澈？”

这样被突然一问，灵儿有些发懵，“是啊，圣朝王世子予穠的皇弟，长宁王予澈。”

公主思听闻后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反手把身后的门关紧，这才开口向公主灵问道，“他现在可好？自从凤平城内一别，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灵儿和槟儿面面相觑，心中便有了些揣测，“你…”

公主思抿了抿唇，低眉思索了片刻，复又抬头，

“我偶尔会从宫中溜出去，上次在凤平城内偶遇予澈”，她似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脸颊慢慢晕出绯红，“他，他很好，他对我也很好。”

灵儿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我与他第二次相见时便告诉他了，他说，等到圣朝局势安定后，他便求父皇赐婚。”

想到这里，愁云又聚上公主思的眉间，“可是，自从圣朝的队伍离开凤平以后，便再也没了他的消息，您，您那儿是否有他的消息？他可还好？圣朝可还好？他…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灵儿摇了摇头，“他暂且没有什么危险，只是圣朝目前局势不是特别尽如人意，圣君已逝，新君才德不足以维持圣朝旧况，

你是读过史书的，自古皇权更替凶险万分，更何况予澈本是圣君最宠爱之子，如今难免受些委屈，不过毕竟是手足，就算是碍于整个朝堂的稳定，新君总不至于伤及他的性命。”

这话说的并不容易，一方面要凸显圣朝局势的危机，好让公主思觉得确实是因为局势之事而并非予澈负了她，另一方面又要权衡各方面利弊让公主思不至于忧思予澈的安全，让她担心又何必，她一个凤平公主，除了多了一份担心外，于局势没有任何作用。

但这番话却没能让公主思脸上的愁容消减，她低眉抿了抿唇，似下了好大的决心，抬头看着灵儿的双眸，“您送我去圣朝吧，以联姻或是怎样进贡，只要能陪在予澈身边，名分什么的我都不在乎，这样盲目无能又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半天也过不下去！”

“就连你父王也不顾了么？”

公主思眼中的坚定瞬间决堤，嘴唇略略有些发抖，半晌才轻启朱唇，“我若离去，父王是一定会非常伤心，这么多年，父王待我与嫡亲公主无异。”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抬眼用警戒的神色打量着灵儿身边的槟儿。

灵儿微微点头，“槟儿是自己人，口风又一向严谨，若你有话要说，且放心说就是。”

公主思安心垂目，“这么多年我一直心有疑惑，我出身圣朝乡野，出生便没了生父，由母亲独自抚养，日日夜夜难以为继…

父王只在出巡时看了我母亲一眼，便把我们母女接入宫中，母亲当即被封为尊妃，我被封为公主，吃穿用度与嫡亲长公主无异。

我想过或许是父王看我和娘亲两个孤儿寡母比较可怜，可是天下有那么多可怜人，比我俩更可怜的大有人在，也没见父王都一一接到宫中。”

她略微顿了顿，“自从，自从我在汉方小亭见你第一眼，我便全然明白了。我和母亲的一身荣耀，全部都拜您所赐。”

“我？”灵儿转头看了看槟儿，着实不解公主思的意思。

公主思点了点头，唇角有着让人看不清楚的笑意，“我的封号为思，我的名字是父王亲自取的，素笺。”

“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灵儿不禁喃喃自语，心尖上却似被人用小锤轻轻敲打了一下。

“不错，正是本名的出处。”

灵儿下意识地打量了公主思一番，“可是你与我，并没有半点相像。”

“可是我的母亲，却与您有七八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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