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滚滚红尘 第一百五十七章 故地重回（二）

再一转念，轿子已经到了再也看不到祭台的地方。

“你怎么了？”予穠的声音从身侧响起，许是看到了灵儿已经铁青的脸色。

“没事…没事”，灵儿强自镇定下来，硬生生挤出一个微笑，“只是回来了，有许多回忆涌了上来而已。”

予穠也不欲再逼问，只用手按了按灵儿的手。

灵儿心中却突然涌动起慌乱，“予穠…”

轿子在凤平皇城门前停了下来，按照礼制，原本只需要来迎接的将军把文书给城门守卫看就可以了，却没想予穠夫妇下了轿子。

守城的将领一脸的堆笑，“王爷…您不用如此客气，只需要下官递交文书即可，昌王和昌延王后已经在正殿等待迎接王爷和王妃夫妇。”

予穠莞尔一笑，似不在意一般，“父皇在本王临行之前，特地让我转达圣朝共修两国之好的意愿，如今凤平虽敬重来使，我们也是要表达此行的诚意的，羽结将军…”

羽结顺势上前一步，“王爷”

“传令下去，随军全军卸甲…”

“是…”，羽结正待要下去传令，灵儿的声音缓缓地从马车里响起，“嘉儿…马上就要正式拜见凤平王，一路风尘仆仆，你随我去后面更衣，还请将军稍等片刻。”

羽结想了想，便放慢了脚步，待到与灵儿一前一后避开人群，方听到灵儿的小声吩咐，“情况有些不明，所有行动全部取消…”

羽结虽是不解，但也忙轻声回应以安灵儿的心。

一身正红色朝服，拖着厚重的衣摆，红得张扬而华丽，就如同当年的嫁衣。

杞，我终究还是…回来了！

予穠亦甚少见到这样美艳而不失端庄的灵儿，微微有些怔住了，此时应着正午炫目的艳阳，她仿佛是一株怒放的红玫瑰，浓重的色彩鲜艳欲滴，然而周身的锋利无比地刺彰显着只可远观不允亵玩的气势。

灵儿走到予穠身边，深深福了一福，轻轻挽上他的手臂，向同样怔住的凤平将军示意。

予穠回过神，唇角有难以掩饰的笑意，眼睛微微眯着，下颌微微扬成好看的弧线，

“还请将军前面带路…”

城门大开，上一次正门大开的时候，是她被他和他爱的凤平扔出来的那天，耳边吹着同样温柔的风，撩起她鬓边的碎发，有几根依恋在她鲜红欲滴的下唇上。

目之所尽，也是殷殷红色一片，那红色的正中央，毋庸置疑，是杞，是凤平国君，身旁伴着她的发妻，栀…

灵儿唇角得体地扬起，不悲不喜，他们两人大概正带着群臣以主人翁的姿态正准备迎接来自圣朝的王世子夫妇，如今这种情形下再见到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情绪？

一步

两步…

灵儿坚定而合乎礼仪地走着，正如当年以和亲公主嫁别的身份一般地走向杞…

距离杞还有二十步…

不知是舟车劳顿亦或是朝服繁重，她颈间竟然有了薄薄轻汗，心也在剧烈地敲击着胸膛。

距离杞还有十步…

杞的轮廓在慢慢变得清晰，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久到心痛的感觉已经不再刻骨，呼吸不由得慢慢凝滞，她的指间不由得攒紧，似乎都掐到了予穠。

予穠慢慢抬手，轻轻覆上灵儿冰凉的指尖，低头轻轻问候，“你还好么？”

灵儿微微颔首…

此情此景，在旁观人看来，倒成了王爷夫妇琴瑟和谐之景，无不唏嘘羡慕…

终于走到了杞的面前，真真地到了他面前，灵儿却只敢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红绸缎和杞朝服的衣摆。

“舟车劳顿，辛苦圣朝安平王夫妇来鄙国参加天逸盛会…”，杞的声音从头顶传到耳边，已褪去年少的稚嫩，却熟悉依旧，依旧足以让她的心跳少跳一拍。

予穠轻轻行了个常礼，“圣朝世代与凤平交好，恰逢凤平天逸之年，父皇年迈，本王得以代表圣朝来凤平庆贺，实在是小王的荣幸。”

栀适时而不突兀地轻轻拉起灵儿的手，轻启朱唇，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热情，

“早就听闻安平王妃才貌双绝，如今得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妹妹这一路辛苦了，快随我进殿吧。”

灵儿听着这甜腻而不经风霜的声音，一时间的怨气冲到了头顶，齿间咬到吱吱作响，却无法抹去唇角得体的微笑，慢慢抬头，悠悠转目直直地盯着眼前美妇的眸子，“多谢姐姐美意…”

原以为只是符合礼仪的寒暄而已，待到栀看清这所谓来自圣朝的安平王妃的面容时，几乎一个踉跄，原本拉着灵儿的手条件反射般地向后缩。

如此不得体的举动同时引起了予穠和杞的注意，顺着栀的眼光看去，杞几乎也僵在原地。

灵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杞由惊讶到质疑再到无所适从，她几乎在这眉目流转间看到了她坚持了那么多年的意义，一种几近病态的欣喜从心底传上来，

是的，我又回来了！

新仇旧账，咱们一起算！

……

四目相对，片刻无言。

在这沉寂的片刻内，回忆，愤恨，猜忌，揣测，有太多太多蕴含其中。

予穠细细品着这三人的眼波流转，能让眼前这两个人如此，果然灵儿所言非虚…

他皱了皱眉头，据灵儿所说，她曾几乎要被人灭口，不知以如此突然的方式把她暴露出来，究竟是福还是祸。

转念一想，如今的灵儿终究是圣朝王世子的夫人，是他安平王的王妃，任谁也不能轻易奈何了去，想到这里，他的眉头便稍稍舒展，轻声干咳了一下以示提醒，用手轻轻执起灵儿冰凉且略微颤抖的手，

“本王代内子多谢昌延王后美意，还请前方带路…”

杞和栀同时回过神来，看了看予穠，又相互看了看，自知十分失礼，纵使一肚子困惑，也只能守着礼仪继续下去。

栀借着转身的功夫朝她的父亲国杖大人看了一眼，只见群臣均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哪能敢抬头看圣朝来的尊客，恐怕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如今自己必须要做陪也抽不开身，只得顶着煞白的脸堆着笑脸无计可施，也顾不上僵硬的四肢究竟有多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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