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旌入梦 （白鲸文） 第二十七章虎鲸群

  从入水的那一刻起，庄榆梦的胸口便再也无法像这无波的海面一般风平浪静。

  她刚刚只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戴好设备后并未再理会身后的少年，站在船舷上迅速潜入了海里。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和陆旌的相处方式，以及心中反复失衡的感情。

  见她不像之前那般温柔地对待自己，陆旌困惑之余更多的是恼怒和怨恨。他怨自己不能像人类一样体恤她的心思，在无意之中总是口出乱言。

  咬着有些泛白的下唇，他深吸一口气，如一条游鱼跃入水中，溅起无数细小的水花，于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靓丽。

  这是他日夜栖息无比熟悉的大海，可如今的他竟觉失了一分归家的欣喜。

  默默地跟在女人身后潜游，他即便游得再快再自如也没敢真正跟上去。可这不要命的举动明显把庄榆梦吓坏了，转过头游到他面前伸手指着海面，她十分焦急地想让他回到船上去。

  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直憋气到底，身上未带半个辅助设备，他的身体如何能承受深海压力的排挤。

  可陆旌却执拗地浮在原地未动半步，漆黑的瞳孔浸在水里却丝毫不受影响，反而被柔化出了几丝坚定和委屈。因他们还未有多深入，灿烂耀眼的阳光透过层迭的水分子斑驳地射到他身上，丝丝缕缕与朦胧的水雾结合后竟将他白皙健硕的身体照得发亮。

  宛如海中神祗立于自己面前，庄榆梦在那一瞬间看得痴了。

  她呆呆地伸出手想去确认他是否真的存在，可手指还未真正碰到少年的躯体时，就被他稍用些力一把推开。

  恍惚间她只记得陆旌颦蹙着眉头一脸冰冷，面上是一片如临大敌的紧张。紧接着他的身体快速向远方游去，那流畅的动作和速度让她差点以为水中似乎并不存在阻力。

  然后她的耳边顿时充斥了水流疾驰而过的声响，一束束像是带着火星的利剑在她身边穿行。庄榆梦稳定了身形后才发现面前一群鲑鱼正以难以令人肉眼察觉的速度向前行进，而鱼群身后的不远处，在一片湛蓝色的包裹下，黑压压的云雾夹杂着一抹白正紧紧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海面上仍是一片晴朗寂静，而海下却正在上演生死追逐的弱肉强食。

  这是虎鲸群在捕食。

  作为海洋食物链顶端的生物，虎鲸兼具人类所憧憬的外形与力量之美。然而就是凭借着看似黑白相间的人畜无害，才使得它们“杀人鲸”的名字更加令人心惊胆战。

  庄榆梦觉得自己今天称得上尤其幸运，跟眼前的大餐相比，这群虎鲸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人类。

  快速游了几步回到船上，这时她才发现少年并未先她一步回来。

  心里的慌张盖过了对自然的恐惧，她当下便摘了潜水镜搜寻海面上人形的踪迹。可除了那时不时浮出水面的黑色尖状背鳍外，她竟什么也没发现。

  他...是已经逃脱了吗？

  庄榆梦本想如此安慰自己，可眼眶里聚集的泪水却止不住地融进大海的怀抱。这可是距离岸边快及千里的远海，他如果不回船上，在失去方向的无限浩渺里怎可能顺利游回岸边？

  忽然，几声不大的叫唤在翻滚的海浪中引起了庄榆梦的注意。她将眼前的模糊擦拭干净，寻着声音的来源定睛望去，艰难地捕捉到一抹异常鲜明的亮白色正快速穿梭于那片摄人心魄的黝黑之间，朝着她的方向游过来。

  它眼里的坚韧像是在给庄榆梦传达某种讯息，而她竟在那片刻的对视后下定了决心，叫人将船以最快的速度向近海方向行驶。

  只要到了近海处，那白鲸便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