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府。
江王爷的脸阴沉得吓人,江南雁沉默不语,江王妃在一旁,神情复杂。
江王妃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是不喜欢宁静琬,可是现在宁静琬声名不堪,她江王府也是脱不了关系,不管怎么说,也是江王府出去的人。
更何况,这件事发生了,王爷脸上也不好看,王爷总归是宁静琬的父王,她可以不考虑宁静琬的名声,不考虑宁静琬母亲的名声,却不能不考虑王爷的名声,不考虑江王府的名声。
事情闹成这样,也绝非她所愿。
江王府蓦然怒地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江王妃头一次见王爷这样震怒,吓了一跳,可是无辜被指责,也觉得委屈,凭什么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责任却要女人来承担?不过大家出身的她总不会像个泼妇一样顶撞自己的丈夫,“这事怪得了妾身吗?”
江王爷怒不可遏,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当然是静琬受到伤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都怪我太纵容你了!”
江王妃想不到自己辛苦多年,持家有道,众人交口称赞,在丈夫眼中居然是如此不堪,当即眼泪就流了下来,“是,是,都是妾身的错,你眼里就只有那个女人的女儿,你什么时候替心月考虑过,她也是你的女儿,你可曾想过心月的委屈?”
“就算不是景王爷,以心月的出身品貌,有的是大好男儿,世家公子等着她挑,为什么一定要去抢静琬的东西?”江王爷怒气不减,他平日对于这种后院内斗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想补偿静琬缺失多年的父爱,想不到却引起了这么多的无谓的麻烦,现在反而给静琬带来巨大的伤害。
“心月想要什么?你作为父王,你关心过吗?你不关心,我关心自己的女儿有错吗?”江王妃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她的声讨也起到了作用,江王爷不再声色俱厉,反而陷入了沉默。
江南雁一直冷眼旁观,这是父王母亲之前的事情,他并不想参与,父辈有父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他终究是儿子,连劝慰的话都毫无意义,更何况,事情闹成这样,不是劝慰就可以起作用的。
这帮女人想的太简单了,以为把静琬的身世翻出来,就可以逼得景王爷不堪压力,休了静琬,达成她们的目的。
他长期跟在景王爷身边,虽不能说是最了解景王爷的人,但是对于景王爷的心思往往也能猜到一两分,他一笑,若是真的如那些女人所愿,景王爷休了静琬,反而是成全了静琬,可是据他江南雁所知,景王爷是绝对不会休了静琬的,她们都低估了景王爷的心胸和手段!
“雁儿,你说我辛辛苦苦守护着这座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件事又不是我干的,现在一出事,反倒全成了我的不是了!”江王妃见王爷无动于衷,把江南雁也拉进了声讨王爷的行列。
江南雁自嘲一笑,母亲想让心月如愿以偿,和景王爷终成眷属,原本无可厚非,他作为儿子,作为哥哥,当然是希望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达成心愿,可是静琬,这样又将静琬置于何地?
这种招数,连素来不屑豪宅内斗的他都觉得恶毒至极,静琬是无辜的,却偏偏要来承受这种后果。
江王妃见江南雁只是保持沉默,并不表态,很是失望,“雁儿,难道你也和你父王一样,觉得这都是娘的错?”
江南雁终于出声了,只有两个字,“没有!”
江王妃的失望溢于言表,雁儿虽未表明态度,但是他是自己唯一的儿子,本应该是自己最坚实的支持者,现在只有一片沉默,就足以表面他心底是怎么想的了,都是那个小妖精,连素来事不关己的雁儿都站到了她那边,她又给雁儿灌了什么**汤?
江南雁知道,没有母亲的默许,心月和芷兰也不会三天两头地去景王府,他知道,母亲在默许心月将静琬取而代之,这件事,可以说母亲是变相的促成者。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静琬的身世的,现在一闹,谁都知道了,想掩盖也盖不住了。
虽然现在父王脸上也不至于太难看,事情就是这样子的,对于同样一件事,人们永远不会去谴责一个男人,但是女人就不同了,未婚先孕,珠胎暗结,未婚生女,这些头衔足以让一个女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而静琬作为一个私生女,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可是静琬毕竟是无辜的,江南雁想起那日静琬惩治芷兰的狠厉,就知道静琬心中有着怎样的愤慨,一想起来,他的心就隐隐作痛。
是不是陷入爱恋之中的女子都没有脑子?心月不是一次两次地去景王府了,从来都没有赢得景王爷多看一眼,景王爷对心月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可有可无,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或者说心月明明知道景王爷对她的态度,也心甘情愿做他府中的女人中间的一个,只为能经常看到他?
爱恋中的女人就和中了魔障一样,不可理喻,也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规劝。
江王爷想不到以他对静琬的如此盛宠也还是让静琬受到了伤害,他低估了女人之间斗争的残酷性。
江王妃见丈夫和儿子都不说话,知道他们心底都在怪自己,她怎么能忍受他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王爷,时到今日,你才知道怪妾身了,这江王府,你纳妾,我什么反对过?你要是早早把她娶回来,哪会有这样一天?”
闻听此言,江王爷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沉痛,江南雁一怔,母亲要说这起这段陈年往事了吗?
江王爷淡淡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它干什么?”
江王妃语塞,丈夫的埋怨,儿子的冷然,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曾记得,在宁静琬进江王府之前,夫妻相敬如宾,儿子谦和有度,自从宁静琬进了江王府之后,一切都变了,心月的锦绣良缘被她抢走了,丈夫仅有的时间也都在围着她转,现在连儿子都不着痕迹地站在她那一边。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宁家的,丈夫一直对那个女人恋恋不忘就算了,现在连她的女儿也要来夺走属于她的一切?
江南雁看父王的神情,就知道这大概是一件父王不愿提起的痛心往事,也不再追问,谁不曾年轻过?谁不曾心动过?或者说,谁不曾荒唐过?时过境迁,现在追究这些事情,抓住过去不放,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江王爷忽然怒道:“把那个不肖的逆女给我带进来!”
很快,江芷兰在她生母柳姨娘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两眼红肿,哭得梨花带雨,昔日俏丽的脸庞高高肿起,五颜六色。
柳姨娘见到自己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心疼不已,当即跪在江王爷面前,哭泣道:“王爷,芷兰还小,纵是犯了什么错,也不应该下这么狠的手啊,芷兰可是您的女儿,这叫芷兰以后怎么做人啊?”
江芷兰看见雁哥哥在此,狡辩的心思也不敢有了,她生于江王府,长于江王府,对于这个年长的冷然深沉的世子爷,总有几分害怕。
江王爷对于女人之间的争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芷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把静琬的身世翻出来去让世人耻笑,让他怒不可遏,用力一拍桌案,吓了众人一跳,除了江南雁之外。
江芷兰头深深底下,“父王,芷兰错了,芷兰再也不敢了!”
江王妃当然知道芷兰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好歹她和心月也是受益者,便出声道:“王爷,毕竟芷兰还小,也受了罚了,就别再追究了,再说谁年轻没犯过错啊?”
江王妃一语双关,暗喻江王爷年轻时候的事情,还有静琬的娘的事情,让他由己度人,不要追究芷兰的错。
江南雁皱眉,芷兰这次是真的玩大了,她忘记了,静琬现在是皇家景王妃,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江王府小郡主,事情只是江家的家事,事情牵扯到了皇家,远比芷兰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谁知道江王妃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江王府更是勃然大怒,“我早就说过,府中再有对小郡主的身份来历非议者,家法伺候,决不轻饶!你们这一个个,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眼里?”
柳姨娘跪下磕头,泣不成声,“求王爷看在芷兰年幼的份上,饶过芷兰这一次,她是妾身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是妾身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也是王爷的女儿,妾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娘!”江芷兰哭着和母亲抱在一起,看的让人心酸不已。
江王爷余怒未消,“你们…”
“父王,娘,哥哥!”门口响起江心月的声音,三人同时看去,哭得梨花带雨的江心月走了进来。
事复说去。江王妃一见心月这个样子,很是心疼,“心月怎么了?”
江心月素来和芷兰姐妹情深,跪在父王面前,“父王,芷兰还小,她只是一时糊涂,你就饶了芷兰吧,心月求您了!”江心月也哭得楚楚可怜,芷兰落到这个样子,她也心疼不已,不管怎么说,芷兰也是为了她才出此下策的。
江王爷被一屋子女人的哭声吵得烦躁不已,
“来人,先给三小姐禁足,派两个可靠的嬷嬷看着,没有本王的吩咐,哪里也不许去!”
江芷兰忘记了哭泣,呆呆地望着父王,父王亲自下的禁足令,那不是和幽禁没什么两样?
柳姨娘做了一辈子的妾室,这个女儿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全部希望,哪里能容得了就这样被王爷幽禁?
正准备求情,看见江王妃的眼神,警告她不要在王爷气头上火上浇油,过几天等王爷气消了,再慢慢求情,只得忍耐下来,“是!”
江心月也怔怔地望着父王,不敢相信,“父王…”
很快,江芷兰就被两个年老壮实的嬷嬷带了出去,容不得反抗,柳姨娘万般无奈,放心不下,跟了出去。
江南雁一直无语,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只剩下江王爷,江王妃,江南雁和江心月四人。
“父王!”江心月怯生生地开口,“芷兰…”
“住嘴!”江王爷的怒气又上来了,吓了江心月一跳,印象中父王从来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过话,她从小就是让父王娘亲引以为傲的女儿,才貌娴雅,美丽无双,父王对自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今日竟然如此震怒。
江心月心中的委屈立即升了起来,眼里止不住地往下滑。
江王妃一看心爱的女儿这样伤心,口不择言,“心月有什么错?竟然被你这样训斥?你眼中还有我们母女吗?你眼中是不是只有那个践人的女儿…”
“啪!”一巴掌打在了江王妃的脸上。
这下子,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父王居然打了娘亲!
江王妃盛怒之下,脱口而出,想不到招来了丈夫狠狠的一巴掌。
江王妃心下凄凉,不哭反笑,“好,好,打得好,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是比不上她,是吗?”她不敢再说那个践人,用她来代替!
“娘!”江心月心疼地看着母亲脸上的手掌印,不敢相信地看着父王,谁不知道,父王和母亲多年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想不到今日父王今日居然对母亲大打出手,只不过因为母亲叫宁静琬的生母为践人!
江南雁也想不到父王居然会动手打母亲,他是最早回神的一个人了,心知这样闹下去,只会越来越僵,对心月一使眼色,“心月,你带着娘先去休息吧!”
江心月朱唇不停地蠕动,眼圈有些发红,尽量控制自己不让泪水流下来,可是那不听话的泪水,还是溢满了眼眶,簌簌地流了下来,“娘,女儿先扶你回房休息!”
江王妃表情木然,机械地随着江心月慢慢走出了大厅。
结束之后,江王爷颓然坐下,浓眉紧皱,倍感无奈和无力。
“父王!”江南雁缓缓道。
江王爷似乎老了好几岁,不似原来那般高旷伟岸,声音也暗沉了下来,“景王府那边怎么样?”
江南雁摇摇头,“儿臣不知道!”。
江王爷苦笑,“为父一直觉得亏欠静琬,想给她最好的补偿,谁知却是这样的伤害了她!”若是静琬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锦绣山庄,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豪门女人之间残酷的宅斗?
江南雁微微一笑,垂下俊眸,“父王对静琬了解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