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言病了 这一病就昏睡了两个日夜 直到第三日傍晚 才褪去周身的热气 缓缓醒來
一觉醒來 发觉喉咙疼得似要冒出火 努力吞了一下口水 却疼得她拧弯了一双黛眉
磁器温润细腻的质地 带着丝丝微凉贴上了她的唇 一股药草的氤氲芳香扑鼻而來
“未央 该吃药了 ”耳畔传來范世殊轻声呢喃 语气中透着丝丝关切与焦急
凤言缓缓睁开双眸 眼睛里似乎蒙着一团雾气 带着大病初愈独有的娇柔 微微的张开嘴
苦 苦中带着酸涩 就如同她的心一样 像是泡在黄连水中被苦味完全浸透了
双手捧起药碗儿 忍住心头锥刺般的疼 一仰头将这满满一碗黑色的药汤全部灌入口中
如果咽下的注定是苦涩 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咽呢 如果躲不开 不如直接面对
“咳咳...”胸口的疼与口中的苦 混成一团扯不清的乱
见到未央将药汤直接灌下 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范世殊的心有些疼疼的 掏出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儿 柔声说:“你慢点儿 药纵然要吃 也不必这样急 ”
是呀 他说得对 即便是必须要咽下的苦 也不必这样急 况且 结局还不一定呢
那一日 她一副店伙计的打扮 全身上下透着市井之气 而她与方华倦分开了那么多年 两人都会同记忆中的样子有所出入 他沒认出她來也属正常
想到这里 凤言忽然抬眸 满含祈求的望着范世殊说道:“世殊 我想恢复女儿身 你能帮我置办几套中山国的服饰吗 ”
前头有那萧公子虎视眈眈的惦记着 范世殊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未央打扮得太过惹眼 可他也不能将她藏一辈子 如今她向他开了口 他更加难以拒绝了
“好 你先睡一会儿 我这就去叫人准备 ”扶着她躺回床上 又为她拉好被子 范世殊这才出了门 回身望了一眼她憔悴的容颜 轻叹一口气 将房门关紧了
凤言满怀着心头的忐忑 越发的觉得自己换回女儿装扮后 华倦一定会认出她來
只可惜她手上沒有了那半块儿玉佩 不然 她将玉佩拿出來 与他手上的那块儿严丝合缝的拼在一起 他定然会认出她就是他的未央
可是 那半块儿玉佩在云冉阳的手中 而他如今怕是恨不得要杀了她
无论如何 她要想办法 将那半块儿玉佩拿回來
想着想着 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睡了多久 只觉得面前有一道冷煞的身影儿徐徐逼近 即便是在睡梦中 凤言也被瞬间惊醒了
因为 云冉阳回來了
这次回來 不仅带着义父大将军王云子翰的最新任务 还有他的最后通牒
他与容捷郡主的婚事 已经拖了一年之久 这次恐怕再难拖下去了
无论如何 那些恼人的事儿都是后话了 而如今 他又见到了她 那个害得他损失惨重的女人 正像个沒事人儿似的酣睡着
只要一剑刺过去 便能结束她的性命 她就不会再给自己带來任何麻烦了
寒光闪闪的凤鸣剑 距离她的脖子只有一寸远 可为何他的心在不停的颤抖着 就连剑都要握不稳了
就在云冉阳紧蹙着双眉踌躇时 凤言忽然醒了 圆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眸子 无助的望着他
凤鸣剑的冷煞之气 将深陷睡眠之中的凤言惊醒了 睁开双眼便看到云冉阳立在自己床头 一柄泛着青紫寒光的宝剑 正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凤言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是为她引着骁王捣毁他老巢的事儿 前來报复了
该來的终归会來 不过 这笔帐她要与他说清楚
是他先利用的她
“怎么 前來寻仇了 ”想明白后 凤言收起了眸中的惊色 向着云冉阳一声嗤笑
如今的她也沒什么可畏惧的 早在五年前她就该死了 如今又多活了五年 已经是赚到了
“你还真不怕死 ”见到凤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神 顿时引起云冉阳一阵的惊诧
这样的女人 还真是少见
“谁会不怕死呢 只是怕也沒用 人终究难逃一死 只是我认得比较清楚罢了 ”如果他真想杀她 不会等到她醒來的 凤言心里明白 云冉阳似乎并不想杀了她
“而你 云将军 如果真想杀一个人 会与她扯这么多闲话吗 ”
一句话引得云冉阳怒火中烧 握紧宝剑的一只手也颤抖起來 一双犀利的眼眸紧眯成一道缝儿 周身的冰冷杀气腾升而起
冰冷刺骨的剑锋 刚一接近凤言的肌肤 寒彻骨髓的煞气 使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來
“再废话 先花了你这张脸 ”被凤言说中了 惹得云冉阳心头的怒一波一波往外拱 紧咬着牙关狠戾的威胁
可恶的女人 真是太可恶了 而他居然下不去手
“來吧 连同我这一条命 全都拿去吧 ”凤言缓缓地闭合双眸 从容不迫的等待着云冉阳下手
她知道他下不去手 不知为何 她就是知道
只要向前移动分毫 以凤鸣剑的锋利 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她的肌肤割破 只要稍稍一用力 她那颗小脑袋便会滚落了
从此 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扰乱他的心 令他屡次失控 并且无法集中精神
恨她 非常恨 却又狠不下心來惩罚她 望着她那张宁静如水的小脸儿 云冉阳咬紧了牙 奋力压制着心头那股将要滚滚而出的怒火
直到云冉阳的另一只手 紧握着那只执着凤鸣剑 却一直颤抖不停的手时 他才明白 就连意外割伤她 他都做不到
终于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将凤鸣剑收回剑鞘 愤然转身朝着窗户而去 想要尽量离这个令他失控的女人远一点儿
行到窗边 正要推开窗户离去 只听到凤言不屑的声音再次传來
“下不去手 心虚了吗 对你利用了我去打击骁王的事儿 感到内疚了 ”
内疚 利用她 凤言的一声问 使正要离去的云冉阳又折了回來
“你说什么 谁利用你了 ”冰冷的质问声 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一翻身 以手肘儿抵床 凤言坐起了身 乌黑的长发散开着 两绺青丝垂至胸前 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庞 更加的惨白如雪
虽然全身的热气褪了下去 但这两日以來 她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心中的绝望引发了病魔对她的吞噬 而她 最终挺过來了
挺是挺过來了 但是 这一场病 使凤言的身体异常的绵软孱弱 似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轻晃了两下 最终靠在了床头
云冉阳这才发现她的不同 那股子由内而出的娇弱是装不出來的 虽然依旧冷冷的盯着她 可眼中的杀气已明显的消散了不少
“你劫持了我 不就是为了引骁王上钩吗 最后还将我当成傻瓜一样的戏弄...”凤言愤恨的抬起一双溢满泪水的眸子 双唇微微颤抖的控诉着云冉阳对她的伤害 语气很轻 到最后已然呜咽的出不了声了
引骁王上勾沒错 但是 云冉阳并未劫持凤言 那一日将她带回去 纯属是个意外
因为那日她半醉半醒的状态 着实的令他放心不下 而他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 必须离去
那日 如果将她一人留在废城墙 云冉阳怕有人趁机占她的便宜 也怕她会被夜间的冷风冻坏了身子 所以 这才将她带回自己的住所
而她 居然以为他利用了她
所以 她才与骁王串通一气來算计他吗
刚刚才熄灭的心头火 又开始熊熊烧起來 带着周身的寒冷煞气向凤言徐徐逼近 望着她挂满泪水的脸 居然哭得那样的委屈 属不知她将他的一番关心 当成了利用 还串通了他的敌人 在他的背后狠狠的捅上了一刀
“你就是个傻瓜 一个大傻瓜 ”你傻得永远也看不到我对你的关心与纵容
如铁钳般的大手 攥住了凤言潮湿的下巴 云冉阳愤怒的在凤言耳畔低吼着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 她岂能活到今日 只是劫走兵符一件事儿 就足够她死上十回的了
而她 居然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他的耐心与底线
來自下巴上的疼痛 使得凤言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本能的想要闪躲 却被他的大手握得更紧了
听到他怒骂着自己是一个大傻瓜 又想起了她被他的热吻 吻得是那般的神魂颠倒
即使是现在想起那种感觉 依然会令凤言的心头升起一股道不出口的满足与眷恋 而最终却化作了阵阵如同刀割一般的疼痛
自己不是个傻瓜 是什么
“云冉阳 你利用我在先 我还击在后 所以 你我算是扯平了 明日 我便去借两千两银子给你 我要赎回我的玉佩 ”她与他之间 已经沒什么可谈的了 此时凤言只想将玉佩拿回來 从此与他再无牵扯
还想着与他划清界限 哼 想得美
云冉阳一只腿蜷着 将膝盖抵在床头 自上而下俯视着凤言 手上一用力 将凤言的下巴抬高 迫使她与他对视着
“你不仅傻 而且很天真 杀了我那么多的手下 用嘴说一说就能扯平了吗 利用你 你有什么可值得我利用的 ”
“我劫持华妍公主引骁王上勾是事实 而你 算个什么东西 你以为以你的份量 能牵制的了骁王吗 ”
“如果沒有华妍公主 就凭你会令骁王动用三江镇的力量吗 将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吧 在骁王眼中 你只不过是个玩物 闲暇时候拿你逗逗闷子罢了 ”
云冉阳气息粗喘 双眸微眯 毫不留情的将凤言说得一不值 似乎只有这样 才能令他那颗被她肆意践踏的心 得到一丝丝的宽慰
是呀 她什么也不是 只是闲暇时逗闷子的玩物 就像面前这个冷漠无情的男子 对待她的态度一样
心是那样的疼着 他的话好似寒风一般的凛冽 无情的吹打着凤言那颗瑟瑟发抖的心
“云冉阳 我恨你 ”涌出的泪水朦胧了凤言一双凄苦的眼眸 沿着她白皙剔透的双颊滑落 滴在了云冉阳炙热的手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