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听了这声音,心下一凛,循声望去,就见孟清岚已从侧门内走了出来。
孟清岚早已擦去脸上泪痕,一脸决绝,只是望向刘娥时,眼神稍稍温暖了些。
她走过来,轻轻拉住刘娥的手,竟然笑了:“我的好妹妹,剩下的,便让姐姐自己来做吧!”
刘娥回以她一抹灿烂的笑,更紧地攥住了她的手。
孟清岚转头,颇为不屑地斜睨杜娟。
杜娟没想到那个一向面硬心软的孟清岚竟会真的亲自出来,已是震惊不已;更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孟清岚竟会用这种鄙夷的眼光看自己,更是慌乱到不行。
好半天才勉强套近乎:“妹妹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怎么如此说我呢?”
孟清岚冷哼一声:“我说的半点没错,你本就一张利嘴。刚才那番话好生狠毒,竟把我孟家一家子都捎进去了,还给我爹扣了个以官欺民的罪名。”
杜娟不想孟清岚忽然如此强硬,又惊又渗。
杜娟回神了片刻,刚要反驳,清岚却在适才的观摩中认真学习,现下立时就活学活用,不给杜娟任何开口机会,已然望向众人,期艾道:
“各位乡亲,本说是家丑不外扬。但是,今日若不揭了她的真面目,我爹爹勤政多年的清名岂不给她洒了污点?她母亲与我母亲本是亲姐妹,也就是城北杜家的杜夫人。早年杜家显达,杜夫人意气风发,想必大家也有所认识吧!”
这其间的暗示不言而喻,杜夫人早年仗着夫家有钱,嚣张跋扈,哪个人不知?杜娟也体会到了个中深意,面色微赧。
孟清岚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继续道:“那时我家贫寒,父亲又在魏城任职,两家倒没什么往来。我爹得百姓敬重,频频升职,可杜家却走下坡路。结果,杜夫人就时常过来打秋风!本是亲戚,接济一下倒也无可厚非,谁没有个落难的时候?可这几年多来,杜家不但不感恩,反倒是愈发贪婪。如今见孟家举家赴京都,竟索要此处老宅。这老宅子是上任知府离开成都府路时送予我爹的。我爹从善如流,又决定将此宅子送予下任府尹。不想杜家怀恨在心,竟叫女儿过来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毁爹爹与我名声。并以此作要挟,逼迫我孟家就范!我爹爹一面说这宅子已答应赠与他人,不可言而无信,一面又怜惜我的名声,结果生生气得吐血,晕了过去!”
孟清岚说到动情处,心疼孟老爷的难处,忍不住伤心落泪,不停地拿帕子擦拭眼睛。
刘娥也很配合地一边安抚着她,一边佩服孟清岚孺子可教,这么快就懂得夸大事实,争取群众,示弱求援了!
众人果真被感动了,说什么孟老爷病情严不严重啊,说什么孟老爷是好官我们没忘记的话,一边更加痛恨杜家这等无耻之徒。
更多的人说杜娟道德败坏,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而孟清岚孝顺隐忍,端庄大气,那是“虎父无犬女”!
刘娥暗叹:什么都是你们说的!
杜娟怎么也没想到孟清岚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竟还捏造谣言,气急败坏道:“你,你,好个孟清岚,你竟敢胡言乱语,造谣生事!”
孟清岚凄凄哀哀道:“我说的哪一件不是真的?”
杜娟见孟清岚竟用上了自己最拿手的把戏,气得七窍生烟,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我们家确实向你们要过宅子,但并没有怀恨在心,更不曾要挟过!”
孟清岚眸光一闪,抢道:“那你便是承认确有此事了!”
杜娟心知着了绊子,跳进乌江也洗不清了,顿时哑口无言。
孟清岚瞬时眼中含泪,几度哽咽不能语:“若非怀恨,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化解不了的,非要诋毁女儿家最重要的清白,和官场之人视若命根的清名!我爹爹可是你亲姨夫,而我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表妹!……呜呜呜,可怜我爹爹本是廉洁奉公的清官,为官十年如一日,勤政爱民,为百姓之福祉殚精竭虑,百姓有目共睹。你却凭空诋毁,居心叵测,实在是令人发指!呜呜呜!”
刘娥皱眉,想这主题已经歪了,但转念一想,都无大碍,于是一门心思地安慰这“苦命的堂姐”!
众人见这孟家大家之风,突遭横祸,忍辱负重;而杜家却颠倒黑白,居心叵测,狼心狗肺,顿时气愤不已,纷纷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孟清岚与冒牌的孟清峦,同时更加声势浩大地讨伐了杜娟及杜家一干人等。
杜娟承受不住如此多的“祝福”,遁逃而去。
孟清岚见杜娟已离开,随而颇有大家风范地上前一步,激动道:“众位乡亲,今日让大家见笑了!可我孟家一派正气,断不是几句流言便可抹煞。杜氏今日掀起这大风波,实为家门不幸。仍然公道自在人心,又得各位相助,匡扶正义,为孟家洗刷这不白之冤!孟清岚再次谢谢各位了!”
说罢,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众人感动不已,大肆鼓掌,纷纷赞叹孟家端良做派!
沉碧和沉绿也冲了出来,不住夸赞自家小姐端的是大有派头,真真扬眉吐气了。
孟清岚转身望向刘娥,一脸的喜悦夹杂着感激。刘娥亦是满眼欢喜地看着她。
孟清岚本想要说感谢,刘娥却拦住她,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孟姐姐什么都不必说,皎儿明白的!”
清岚眼角再度湿润,却是无言。
嫦衣走过来道:“小姐,姑娘,别光在这儿站着了,人多嘴杂,还是进屋再说吧!”
一行人于是从侧门进去,刘娥转身时,余光无意间扫过人群,似乎看见了一个稍显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却又只有四下散开的路人。想是自己眼花,便不再多想,进府去了。
不远处,少年望着那消失在门缝中的人儿,嘴角噙起一抹意犹未尽的笑意,朝着那紧闭的门仍是看了好半晌。
年轻的随从也看了那门好一会儿,不解地凑过去:“难道那门上生花了?”
少年瞪了他一眼,转身又走,走了几步,回头粲然一笑:“此番回京都,是要经过荆湖北路的!”
说完,也不等后面这两人回应,自顾自地笑嘻嘻转身继续走路了。边走,边从袖中掏出一串妆刀三彩的饰物,怡然自得地把玩起来。
年轻的随从望了望天空,一脸疑惑:“小王爷可是给这日头晒坏了?可已是秋日,这太阳不大呀!”
沉默年长的那位则冷着一张脸,用千年冰封的语气道:“小王爷想娶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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