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的轰鸣越来越大, 机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着,也不知想干什么,林间的声音也越发混乱,密密麻麻, 令人骚动不安。
罗易静静听了一会儿,上前急忙帮助龙骏昊一起按住楚坚,扭头对他说:“听我的,你还是去宿从身边吧, 万一孤辰他们真顶不住让里面的人冲出来,刀枪无眼啊王爷……”
龙骏昊看看笑吟吟的明显很不靠谱的长发美人, 又看看眼前这位好好青年, 默默犹豫几秒,伸爪子弱弱问:“……你你你真是片警啊?”
罗易诚恳地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别不信啊,我有什么理由骗你?”
“我怎么知道, ”龙骏昊没好气地说,“你刚来的时候就骗我们说楚坚是你前辈。”
“是啊, ”罗易特别无辜, “楚坚本来就比我入行早,我喊他前辈是理所当然的啊, 不是么?”
“比你入行早?”龙骏昊上下打量他, 不怎么信他,“你的年纪比他要大吧?怎么他入行早?难道你留级了?”
“……”罗易解释说, “不是, 我以前不是警察, 最近才做的这行嘛。”
“哦……”龙骏昊下意识应了声,挠挠头,忽然道,“不对,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怎么知道楚坚的事,我听说他的事可是机密。”
“这么跟你说吧,”罗易青年笑呵呵地道,“我做片警算是下调。”
龙骏昊想了想:“也就是降职呗?”
“……”罗易说,“你若是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是因为知道他的事才追过来的,他是我的偶像啊。”
龙骏昊瞪着他:“你看他的眼神明显不是崇拜那么简单!”
罗易道:“太聪明果然不是好事。”
“你们当本天师是透明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们按住的楚大天师很不满,挣扎着说,“都放开我,本天师还要去捉妖呢!这些妖孽实在太过张狂,而且还胆敢摔本天师,不将他们除尽难泄我心头之恨!”说着扭头瞪着半残废的雇佣兵,“大胆妖孽,你竟敢抱着本天师,要做什么?媚-术对本天师无用!”
那名五大三粗的雇佣兵立刻放手向后退,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弱弱地问那两个人:“有镜子么,我照照。”
罗易安慰他:“放心吧,以你的脸施展媚术绝对没用,”说罢扭头抱着楚坚开始哭,“师父,弟子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您老人家多多保重啊啊啊……”
楚大天师停止挣扎:“你到底伤哪了?为师这里有灵丹妙药。”
“没用的……”罗易继续哭,“那妖孽说了我中的妖气无药可解,方得在一日之内寻一名法术高超的天师,抱着他三天三夜,方能活。”
龙骏昊嘴角一抽,头上立刻冒了三条黑线,后退一步:“……这也行?”
“你懂什么,只要有用就行,”罗易老成地说,继续抱着楚天师蹭,哭道,“普天之大,仅一日的时间如何能寻得到啊,所以师父啊,弟子这次是死定了,您老日后再另寻良徒吧,呜呜呜……师父,你这么好这么强,弟子真的舍不得你啊啊啊!”
楚大天师长叹一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放心,你还有救。”
罗易眨着纯良的眼,明知故问:“……师父的意思是?”
楚大天师仰天望着一小片云彩:“他说的明显就是本天师嘛~”
“……”龙骏昊和雇佣兵再次后退,默默看着他们。
罗易顿时惊喜:“太好了,弟子有救了,原来师父的法力已经到了如此高深的地步,弟子能跟随师父实乃是三生有幸!”
龙骏昊张大了嘴,人才啊!
楚大天师明显对他的话很受用,拍拍他的肩,接着盯着面前的树林轻微皱了皱眉,长叹道:“看来今日只能暂且饶了这些妖孽了。”
罗易这次是真的高兴了,连连点头:“对,师父,以后再收拾他们也不迟的,我们回去吧?啊?回去吧?”
楚大天师惋惜地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龙骏昊看看眼前混乱的局面,弱弱地问:“……那我怎么办?”
罗易对不远处的宿从扬下巴:“去找他,放心吧,你跟着他绝对安全。”
龙骏昊僵硬地扭头,看着笑吟吟的、仿佛弱不禁风的小美人,见对方冲自己笑,只觉阴风阵阵,哆哆嗦嗦转回视线:“……我我我怎么觉得那么不不不靠谱呢。”
罗易不答,亦步亦趋跟着师父,那名雇佣兵见他们要离开便开始向树林走去,龙骏昊扫见他,忍不住提醒:“喂,你的胳膊断了……”
“没事,”那人头也不回,“另一只还能用。”
他说着继续走,只听里面再次起一声炸响,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颤,瞬间变色,他骂了句操,急忙奔进去。
龙骏昊目送他的身影消失,望向树林,慢慢在心底默想孤辰说过会带他出去同居,所以他应该不会守寡,不会的。
欲走的楚天师听到这声音停了下来,看看树林,再看看得意弟子,目光悲悯:“果然本天师还是不忍心天下百姓受此劫难,徒弟……你……”他看了罗易很久,终于下了决心,长叹道,“你牺牲一下吧。”
罗易的表情瞬间扭曲,欲哭无泪。
楚天师掰开他僵硬的手要向里冲,罗易一把按住,悲痛道:“师父,弟子还有遗言没交代,您且听弟子说完再进去也不迟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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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疗养院直播间请大家收藏:(wuxia.one)疗养院直播间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楚天师想了想:“也行,你说吧,为师听着。”
头顶的轰鸣正在慢慢加大,龙骏昊没听清他们的话,小步奔过来对罗易吼:“喂,你又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罗易万分悲痛:“他说让我牺牲……”
他的声音被轰鸣瞬间盖过去,龙骏昊还是听清了,安慰地拍拍他:“那你就牺牲吧。”
罗易:“……”
龙骏昊不再管他,在巨风中眯眼看着上空。
天空中两架直升机慢慢分开了,一架向山下飞去,另一架则向这里靠近,绳索一垂,装备精良的特警迅速掠下来,站定后向里冲,身影快速在眼前消失,显然在上面早已定好了行动方案。
楚坚的目光也被他们所吸引,他看着他们雷霆般的动作,看着他们的装备,看着他们臂膀上的标志,眼神刹那间变得极其迷茫。他怔怔看着这一切,如同看一场黑白的无声电影,仿佛之前他也曾无数次看过这个场景、甚至亲身经历过,熟悉得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流泪。
罗易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一向温和的眸子慢慢沉下去,深不见底,从身后抱住他,一只手去盖他的眼,低头在他耳际亲吻:“乖,不要看,不要看……”
楚坚整个人都僵住了,竟对眼上的手视若无睹。
龙骏昊只能看到他略微发抖的嘴唇和苍白的脸,他抬眼看罗易,这人身上的气息再次回到最初时的危险,他知道这是撕了平时的那层伪装。
楚坚抖着手去掰眼上的障碍,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可罗易却忍不住放开了。
眼前早已空无一人,那架直升机把特警放下后便飞到他们身后的停机坪上降落,楚坚看着面前的森林,大脑无数次回放刚才的画面,轰鸣、任务、咆哮、鲜血……场景不断旋转,妖娆的霓虹和纸醉金迷,夜空的寒风和温暖怀抱,最后慢慢汇成码头废弃仓库里的枪响。
“砰”的一声。
重重砸在耳膜上,整个灵魂都碎了,他慢慢抱住头,一瞬间热泪盈眶,颤声问:“他们……是谁……”
罗易猛地加大手臂的力气,将他牢牢困在怀里:“他们啊……”他说,声音很平静,轻轻地叙述事实,“他们是从蜀山来的,来捉妖。”
楚坚依然抱着头,不知听进去没有,树林中因为特警的加入变得更加嘈杂,他忽然抬头死死盯着树林,脸色苍白:“……枪声?”
龙骏昊张了张口:“……这是正常了?”
罗易低头看看楚坚,摸摸他的头,仍是一语不发,眸中最后一点亮光也没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住。
“我靠……”就在这时,林间出来几个人,龙骏昊回头,发现是孤辰他们,这些人都挂了彩,严重的鲜血直流被人抬着,轻的也有几道划痕。他看看孤辰,这人身上的白大褂早已不知去向,胳膊上似乎有伤,带着血。
他急忙问:“你怎么样?”
“没事,”孤辰走到他身边打量地看了看,见他没事才放心,让助理带雇佣兵下去治疗,又打了几个电话,接着也发现了楚坚的状态,“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龙骏昊摸摸鼻子,“他自从看到那些特警就变成这样了。”
孤辰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罗易:“最好把他带回去。”
“我知道……”罗易慢慢开口,声音还是没什么波动,平静得都有些冷酷,“我虽然知道,可是啊……”
孤辰挑眉看他:“你想冒险试试?”
“总是一次机会……”罗易看着楚坚。楚坚则盯着树林直看,脸色很白,眼底的光极其迷茫。孤辰扫了一眼,轻声道:“有些事,与其记起来……不如就这么疯着。”
罗易不答,在楚坚头顶亲了亲,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孤辰说:“毒枭。”
“毒枭……”罗易冷笑,去看于傲,“毒枭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跑到这里来?”
孤辰也看着不远处的于傲,后者收到他们的视线,笑眯眯地向这边走,神情无辜:“都看着我干什么?”
龙骏昊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此刻便咬着手指想了想,弱弱问:“所以这些人其实是雷岩引过来的?想要……呃,借刀杀人?”
罗易盯着他看,半晌才摇头:“都说了太聪明不是件好事。”
龙骏昊缩缩脖子看着于傲,后者笑眯眯地摊手:“又看着我干什么?老大就只吩咐我在一旁观察而已,没让我掳人呐,放松,放松嘛。”
龙骏昊再次缩缩脖子,去拉孤辰的胳膊:“我觉得雷岩真是太恐怖了,这么缺德的招数都想得出来,还有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那些毒枭来这里?”
于傲笑眯眯:“这才说明老大厉害,而且老大也是在变相地为国家除去这些毒瘤嘛,反正这些毒枭原本就在被缉捕中,现在刚好一网打尽,怎么,你到底要不要回组织?”
龙骏昊嘴角一抽:“我才不要和这么阴险的人在一起。”
于傲耸肩:“我可以当作没听见,”他看了看树林,“似乎收场了,那我回去了,我家宝贝还在床上苦苦地等我呢。”
龙骏昊嘴角又抽了一下,看着已经渐露人影的树林,拉拉孤辰的袖子,小声问:“你们手上这些枪啊什么的是犯法的吧?会被带走么?”
“不会,”孤辰小声说,“黎轩会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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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疗养院直播间请大家收藏:(wuxia.one)疗养院直播间武侠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都能处理?”龙骏昊“啧”了声,“黎轩果然是变态。”
孤辰:“……”
林中的特警慢慢出来,手上押着毒贩。
楚坚紧紧盯着他们,下意识想向前走,罗易及时放手,在身后看着他,眼神很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骏昊眼看着楚坚走到他们面前,忍不住道:“喂,楚坚……”
已经从楚坚身边越过去的为首的特警瞬间停住脚,猛然回头,他身后的队员顿时莫名其妙:“队长,怎么了?”
队长……楚坚皱眉,脸色更白了。
其中一名队员忍不住道:“队长,楚队已经……这只不过是重名……”
那名特警队长挥手让他们上直升机,眨也不眨地看着楚坚这张陌生的脸,等那些人都走后才张了张口,试探地叫:“楚队……”
楚坚猛地后退一步,神色极其茫然,皱眉看了他半晌忽然一把捂住头,大口呼吸着,只觉心脏“砰砰”直跳,那些画面又开始不停地旋转,最后都汇成一个声音,汇成那一个声音……
特警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余光扫见树林的一侧爬上一个人,正在举枪对着不远处的一名毒枭,他肩膀一动,瞬间开了枪。
“砰”的一声。
楚坚霍然抬头,那人胸口中枪慢慢倒下去,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刹那间与记忆相契合,他当下忍不住叫起来:“啊——!!!”
孤辰瞳孔一缩:“够了!”
罗易早已在他身后,此刻便起掌直落。楚坚的精神严重崩溃,根本防不下这一掌,眼前一黑,向前栽倒。罗易一把捞住他,死死抱进怀里,力气大到手臂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深得可怕,仿佛里面藏了头受伤的野兽。
特警见状也要上前,孤辰却挡住了他的路,微微摇摇头。他站住脚,看看孤辰又看看罗易,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早已昏过去的楚坚,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直升机的轰鸣再次响起,孤辰拉着龙骏昊的手:“好了,我们也走吧。”
龙骏昊回头看看罗易,后者将楚坚打横抱起扣在怀里,走了过来。他忍不住问:“他做卧底的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话说他到底是去哪里做的卧底?”
“黑-帮。”
孤辰正要答,罗易却开了口:“百年的黑道世家,他去给当家的……做情人。”
龙骏昊“啊”了声:“情人?”
“嗯,”罗易淡淡应着,“近距离搜集资料,最后证据确凿,不判死刑也是无期。”
龙骏昊问:“然后呢?”
“然后……”罗易紧了紧手臂,“然后那人不希望上法庭,他说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楚坚手里。”
龙骏昊还要继续问,罗易已经开了口:“再然后楚坚亲手开了枪,打中心脏,一枪毙命。”
龙骏昊忍不住问:“楚坚喜欢他么?”
罗易不答却道:“之后楚坚就是你看到的样子了。”
龙骏昊心底一颤,若非爱至骨髓又怎会生生被逼到发狂发疯的地步?他忍不住道:“那他还开枪……”
“他是警察,”罗易慢慢重复,“他是警察……”
龙骏昊看着楚坚,只听罗易继续说:“重要的是他的灵魂恪守了一个信仰,不会因情感所转移,不会因艰难所迷惘,所以即便落到这个地步……他也是令人敬畏的。”
龙骏昊再次看看楚坚,沉默半晌问:“当初下命令让他去做卧底的……是你么?”
“不是,”罗易说,“不过没关系,反正下令的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龙骏昊心底一寒,脱口而出:“你杀了他?”
“怎么可能,”罗易慢慢微笑起来,“杀人可是犯法的啊,我怎么可能杀人,只不过是那人的运气太差,人总有旦夕祸福嘛。”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岔道,罗易便抱着楚坚转身走了,龙骏昊看着他的背影,抬头问孤辰:“你相信那人是因为运气太差么?”
孤辰反问:“你说呢?”
“你也不信的对吧……”龙骏昊回想起罗易那张笑呵呵的脸,顿时抖了抖,“人果然不可貌相。”
孤辰笑着揉揉他的头,没有回答。
“喂,”龙骏昊走了两步忽然看他一眼,“你好像有很多事没告诉我。”
孤辰说:“那咱们回去慢慢说。”
龙骏昊满意地点头,问道:“宿从呢?”
孤辰说:“不知道。”
龙骏昊惊奇:“你们不是有奸-情吗?你怎么能不知道?”
孤辰脸上垂下三条黑线:“……谁说的?”
龙骏昊说:“他啊。”
孤辰:“……”
山坡上不知何时起了轻风,吹动着树林沙沙作响,宿从依然笑吟吟地站着,小护士脸色苍白,哆嗦地蹭过来:“爷,回去么?”
宿从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树林:“闻到了没有?”
他这次用的是本音,磁性里透着股华贵,异常好听,小护士不禁一怔:“……什么?”
宿从愉悦地开口:“风里吹来的硝烟……以及一点血腥味。”
小护士肝颤地看着阴森森的树林,哆哆嗦嗦:“没没没有……”
“那算了,回去吧……”宿从说着向回走,抬眼看了看前方的几人,忽然又问,“你听过一首老歌没?”
小护士问:“什么?”
“天不再是昨天,那缘也不像前缘,双眼藏两句誓言,还未说就已改变……”宿从轻轻唱起来,“线一人握一半,永远消失在梦中的夜晚,一回头熟悉的容颜再看不见……”
他极少唱戏曲以外的东西,小护士不禁愣愣地听入了神。
“今生的爱走远,来世的痛提前,风和雨说再见,心被雾深陷……”宿从看着远处分开的几人,目光转到罗易身上,此时罗易正转弯,身体微侧,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他怀里的楚坚。
他想起这个人的一段旧事,声音更轻,“今生的爱走远,让来世痛提前,谁丢失了时间……让梦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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