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桥到崖山 开封民变篇

这次金军入侵，姚平仲积极响应勤王号召，带兵杀到开封城下，满以为立功机会来了，却不料李纲定下的计策简直是量身定做一样的压抑他！这也太有针对性了吧？数遍开封城内现在的宋军主将，王宗濋是禁军老大，不过禁军没个屁用。李纲纸上谈兵，再怎样也别想率军出战。种师道老得牙都掉了，据说来的路上还躺过一阵担架。只有他姚平仲战功赫赫，是主战型的年富力强的战将！

可李纲的计划偏偏就没决战环节，让他没用武之地。尤其最后一步，在黄河里解决完颜宗望，那时金军已耗尽了锐气军力，宋朝20多万兵马一拥而上，是个乱刀砍人的局面。他和他的姚家军再神勇，能显出什么？不行，这太不公平了！

姚平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自己摆上历史舞台的最中央！让闪光灯照耀自己、只照耀自己！把之前所有的亏欠不平都补回来！

姚平仲就在2月1日当晚率1万步骑出城，偷袭金营！他想得很好，如生擒完颜宗望、救回康亲王赵构，这些都是不世大功，他必将从此登上历史之巅！这巅峰会高到何处？以“复燕云者王”为例，童贯一太监都能做到郡王。他这时解京城之围、救亲王、解帝危，论功行赏便只有一个可能——胙土分茅、当异姓王！

他这样激动地冲了出去，迎接他的是等了很久的金军！完颜宗望居然早就派人在半路上截杀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金军掌握之中…

消息走漏了？只有这一个可能！那么内奸是谁，隔着整座开封城、隔着赵桓、李纲和那么多的勤王军队，消息都能如此准确及时地送过去，这是怎样的手段？这内奸又是个什么样的等级？

这些在历史中都没记载，所以只能去猜、去愤怒。却无法分析得出…而当晚的姚家军命运也是这样，1万步骑去偷袭还勉强，夜间却被对方反偷袭，只有迅速崩溃这一个结局…

姚平仲没死。他逃跑了。这逃跑是传奇级的，足以载入世界史册。他当晚马都丢了。骑着一匹青色骡子狂奔，一昼夜间居然跑出去750里，到了邓州，到这儿才吃着早饭。之后入武关、到长安。想进华山里隐居，但想了想，华山太小了，不安全。他骑上骡子继续跑，跑进四川，到了青城山上清宫，到这儿他已远离中原。没人认识他了。可他还觉得不够远。继续跑，跑进了大山，深入270余里，连采药的人都见不着了。他才把那匹骡子放了，找个山洞开始以后的生活…过了几十年，到80多岁时才从深山里走出“紫髯郁然，长数尺，面奕奕有光，行不择崖堑荆棘，其速若奔马。亦时为人作草书，颇奇伟”有传说他在山里年久得道，是个仙人了…

呸！说他是仙人，还不如说那头骡子才是神骡…

击退姚平仲的夜袭之后，完颜宗望跳到张邦昌、赵构面前一通吼叫，痛骂宋朝背信弃义，边说讲和边来偷袭，你们宋朝能不能更无耻一些！

面对咆哮的完颜宗望，张邦昌、赵构的反应截然不同。张邦昌吓坏了，一瘫泥一样的倒在了地上，痛哭流啼请求原谅，再三向完颜宗望保证：他是一诚实、柔软、百依百顺的宋朝人…

完颜宗望一见此景心情大好，决定把张邦昌牢牢记住，以后当作重点培养对象使用！

康亲王赵构却不动声色，任凭完颜宗望声情并茂、哪怕飙出恐龙音都无动于衷。这让完颜宗望惊奇之余很怀疑：这是宋朝皇室亲王吗？这和普遍意义上的宋朝上层人物反差太大了…不会是赵桓那小子啥不得亲王，随便派了个小青年来冒充吧？

完颜宗望决定退货！不管赵构是不是康亲王，都要求换人。让宋朝派别的亲王来，换走这个表情痴呆症患者！

张邦昌、赵构日后的命运就在这时决定！之所以两人之后的遭遇天差地别，说到底，完全是个人的胆识修养决定的，半点都不用怨天尤人…

回到开封城内，姚平仲率军出城偷袭时，城里有知道的、有不知道的。不知道的人是李纲，他按惯例在巡视城防。知道的人是皇帝赵桓（我实在有个怀疑：将姚家军会夜袭金军的消息透露出去的会不会就是宋钦宗？让李棁、郑望之借送礼之名去告知对方？不过应该说：内奸最大的可能还是首相李邦彦）但他不是派人去追回姚平仲，而是紧急派人通知李纲：姚平仲已出击了，肯定成功，你马上亲自带人去封丘门外接应…

李纲呆了，这是哪跟哪？他是城防司令，大将带人冲出去了，居然没事先通知他！而宋钦宗亲笔写的圣旨一口气连下了3道，不容他不照办！于是李纲率兵从景阳门出城，事后证明这还是很必要的…

金军在击败姚平仲后，立即向开封城推进，想在黑夜中乘乱攻城！李纲刚好在城外幕天坡附近迎上了金军，一通乱战，他在城外把金军打了回去…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当他在2日黎明时分回到城里后，发觉城里比城外乱得还厉害！首相李邦彦怒了！什么偷营、截击、救人、救国…在他心里都是犯罪！这会激怒金军，害了他的性命！他早就说过不能打，现在好了吧？谁说能赢的？

李纲也很紧张。姚平仲打乱了计划，让他全盘布置都落空了，现在怎么办？关键时刻，种师道站了出来。老将的经验是无与伦比的！他根据这局面，提出了一新打法“劫寨是个失误，但也可转化为胜机。昨晚失败了，那么今晚再去劫，还失败的话，连续劫10天！10次后金军必将疲惫，无法支撑，只有退兵一途”那时李纲计划的后半部分仍可实施，黄河两岸仍将是金军的覆灭之地！

这计策好不好。相信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能分辨出来，可惜的是这时大宋朝的当家宰相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李邦彦拂袖而去。他下决心再也不跟这帮疯子混在一起了，为了身家性命安全，这次必须把局面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毕竟我才是首相！

他说到做到。真的在这种局面下的开封城内搞事了！他以军事失利为由，把李纲的尚书右丞、亲征行营使罢免了！行营司取消了！尚书右丞则由蔡懋接任。李邦彦全盘接收军权。废除了李纲、种师道之前所有的军事安排，全心全意地向金军投降…

皇帝赵桓麻木中，对李首相的举动不予置评、不予支持、不予反对。他只是希望别再有人去打扰他了，让他安静一小会就好…3日晚。赵桓亲自写圣旨慰劳李纲，赐白金5百两、钱50万，还让吴敏去对李纲表示：开封保卫战非卿不可。朕一定还会用你的。

4日，完颜宗望派王汭来要求宋朝解释。李邦彦立即就解释了：这和他没关系，全是李纲、种师道干的！什么？你们愤怒？那好！我可以把李纲绑上交给你们，带回金营去好了！

王汭傻掉了：这世界太疯狂了，宋朝人是不是在拿我开涮？面对此情此景。王汭决定：不给宋朝人开涮的机会…他拒绝！

李纲你们自己留着吧！想打他、想杀他？都是你们自己的事！5日，宇虚中、王俅…你们2个宋人跟我回营！去向我们的主帅解释去！

金国人走了，李邦彦长出口气，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安全？他想到了之前被李纲扣下的割让河北三镇的诏书！这是金军着重要求的，怎能忘了呢？他派专人去金营，交割这河北三镇。该专人在历史里很有名：姓秦，名桧。

做完了这些，李邦彦感觉现在可以休息下了？呵呵！1126年2月5日的开封城正在沸腾中！有宋一代，最激动人心的一幕正在上演——民变！

1000多名太学生在他们的领袖陈东率领下，跪在皇宫宣德门前，向政府请愿！在他们身后，是10多万开封市民！他们要求罢免李邦彦；恢复李纲、种师道的职务！一致对外，停止内耗，给宋朝百姓们一条生路！

10多万人走上街头，相当于开封城里1/10的居民总数了。他们忍无可忍，根本没必要再忍了，因号称全世界最富裕、最明、最平安的开封居民们已一无所有，变成了赤贫。这根本不是城外的异族人害的，都出自城里面宋朝自己官员之手！

李邦彦、王孝迪，甚至是宋钦宗赵桓，他们一道道的命令，把他们身家财产全都充公了！现在李纲、种师道也被罢免，这等于毁掉了他们最后一丝生存希望！

到此地步，只有反抗！

面对汹涌的开封市民，李邦彦第一反应是可笑，这些贱民们真是发癫，这样有用吗？我是官、你是民！

可他错了！这只会唱曲耍把戏的无赖忘了这再不是蔡京、童贯的六贼时代，他一个弄臣、一个小丑的本质，再也没法压制民意！老百姓们一拥而上，板砖石块像雨点一样砸了过去！10多万人怒喝“你一个浪子，怎配做宰相”李邦彦抱头鼠窜，逃回皇宫…

民变了，开封官场迅速做出反应，派开封府尹王时雍赶到现场弹压。王时雍对太学生们说“你们这是在要挟天子，是在犯罪知道吗”结果太学生们一句义正言辞的反诘“以忠义胁天子，不胜于以邪佞胁天子吗”王时雍迅速逃离，后面是无数板砖石块…

新任宰执吴敏出面，他觉得自己是册立新君、推出李纲的有功之臣，有面子有影响，结果一样被赶跑…民潮进一步汹涌，他们到了皇宫门前，敲响了登闻鼓，要皇帝出来见面！

出来的是10多个太监，他们想用皇帝名义往外赶人，因实在太不成体统了，连登闻鼓都被敲破了…不一会，这10多个太监成了10堆碎肉！

杀人了！局势马上就要不可控制。军方终于出面，禁军殿帅王宗濋进宫见皇帝：是镇压还是妥协？哪个您快点选…赵桓选妥协。

于是同知枢密院事耿南仲马上出去宣布“李纲恢复原职，圣旨马上就写好”圣旨写得很快，派专人送出皇宫去给李纲…问题出在送信的“专人”身上，这是个叫朱拱之的大胖子太监。这定是有人故意恶搞！皇宫里太监无数，这样的急事居然派出个大胖子？只见这位巨胖在万众瞩目下走出皇宫，一步一颤、一寸一挪，无比艰难缓慢的向李纲家大门前进…受不了！10万人一拥而上，朱胖子也碎了！

官方被进一步震撼了，这一次快马加鞭再没半点阻碍，去宣召李纲复任！复任后第一个任务是立即赶到事发现场，安抚百姓…

请注意：这不是什么好事！民意是出了口恶气。但对当事人如陈东来说，就危险之极了！官方的人不是白杀的，当时就有人劝他逃跑。陈东哈哈一笑：跑什么？我马上就要死了！但为国为民，必须把这件事做彻底了！别的根本不去考虑、也没法考虑…

对李纲来说更是这样！不说他在开封保卫战中已得罪了整个官场，光这时的民变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民心向李纲，致赵桓于何地？当李纲来到现场接受百姓欢呼时，不知他是什么心情…

李纲出现，百姓们没满足，还有种师道！大敌当前，他们最看重的是军方人物。官方派专车接来种师道。当车帘掀起，露出老种相公的满头白发时，开封城市民们才放心满意的散了…

但事情并没完。开封市民们太善良了，浪子李邦彦还是首相。至少要让这败类罢官才能散嘛！

于是第二天6日就秋后算帐！官方突然集结人力，抓捕了几十个“暴徒”不经审问，直接斩首！李邦彦提议把陈东等太学生领袖抓捕，擒贼擒王！王时雍反对，开封市长认为这太幼稚了！杀了一个陈东，还会有张东、王东，这不解决问题！应出兵包围太学，把所有太学生一网打尽，全部处死！

这动议太彪悍了，立即震动官场，万人传扬！想想连姚平仲夜袭都能泄秘，这样的事能不飞出皇宫，传遍开封城大街小巷吗？太学院里一半学生立即消失闪人，离校出走…

这让王时雍非常扫兴，这样就没法做到规模宏大、血流成河了。不行！太学院要立即出面，去召集学生们回校等刀…

国子司业(相当于今天的教育部副部长)黄哲马上赶到太学，把剩下一半的学生控制住，并通过种种渠道向没走远的学生们讲话“快回来吧，再不回来的话，就…开除你们学籍”

学籍？真是吓死人了啊…剩下的太学生们说“不用你开除，我们自动退学”说完后，这世界突然安静了。学生们仅仅是再次露出要反抗的一点点苗头，宋朝当局就又软了…

宋钦宗赵桓出面，承认学生们游行集会的行为是爱国、是忠义的…

有了这定性后，其余事都好办了。著名学者、国子祭酒(相当于今天的教育部部长)杨时出面，盛赞学生们忠君爱国、大义凛然、不畏强暴、纯真可爱…尤其陈东，你是这时代里最可爱的人，所以你可毕业了，从此走出校园，到工作岗位上为国家做更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