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桥到崖山 赵佶崇道篇

北珠的珍贵，一来是因它的美。二来是采摘的困难。物以稀为贵，由不得不身价百倍。它只能在每年阴历10月后，冰冷刺骨的海水里成熟。这时无论怎样精壮的男子，也没法潜入深水把它采摘上来！怎么办呢？利之所趋，不可抗拒。潜藏在冰海深底的北珠，处于封建时期的人类也有办法弄上来！

经仔细观察，海边的人发现每年这时都有种天鹅出现，它们深深潜进冰海里，以北珠的母蚌为食，吃不掉的北珠，就含在它们的嗉囊里。天鹅高高地在天上飞，最好的射手在强劲的海风环境里也别想射中。再怎么办呢？人们又发现：天鹅有种天敌，是种小而极其凶悍的猛禽，名叫“海东青”海东青是传说中的鸟，在现代飞禽百科里已经找不到了，可它在1107年前是确切存在的！如没它，也许以后的事就全都不存在了！

海东青以天鹅为食，只要能得到海东青，那么就定能捉到活天鹅，剖鹅取珠。于是所有焦点都集中在海东青身上！

怎样得到这种鸟、怎样驯化它？这时高贵强大的契丹人撇嘴了，这是有风险的！低劣的活，只配那些低劣民族去做，他们只需坐等北珠就好了！

低劣的民族，如女真。女真族历史悠久，能追溯到先秦时期，那时他们叫“肃慎”女真或女直（避辽兴宗耶律宗真之讳，女真在辽史中称女直）是后来的音译。虽很悠久，但混得不乍地，直到辽国建立时，他们仍处于原始社会末期，即将进入奴隶社会。散布在黑龙江与松花江流域，靠打猎捕鱼生活。接近辽国疆域的叫熟女真，已是辽国的属民。居住在松花江之北、宁江州以东的叫生女真，处于自由状态。

抓海东青的活就派给熟女真了！你们是我们大辽国最北边的部属。你们不干谁干？可要命的是：海东青住得比他们还远。一直北到了生女真的地盘…

大家可想象一下：哪怕是一个姓的同族兄弟，甲家大院里有好东西。乙家说开门我来拿走，这可能吗？真想拿？只能是提着刀、上门硬抢！

每年接了任务的熟女真，就是这样提着刀枪，去同族兄弟家里硬抢海东青的。冰天雪地。年复一年，都要扔下大片尸体，抢到些鹰雏鹰蛋，白白地送给辽国人！

而辽国人来取鹰时，是让女真人更屈辱的事。每年大辽国派去的“银牌天使”所过之处（这在历史上有一专有名称“鹰路”）敲诈勒索。这倒没什么，世界各地都通用的规矩。可他们每晚都要年青美貌的女真女孩“荐枕”这就忍无可忍了吧？直娘贼，忒煞是欺负人！

忍无可忍…但还是要忍。汉族人可以某天神圣感爆发，喊出“天下道理最大”这句口号。可如走出汉域，这4个字就是个超级好玩的笑话！

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乃至于后来周边更多的异族人会笑嘻嘻向你招手——过来！哥让你知道什么最大？拳头大，才是最大！

所以女真人只有忍。不忍就等着亡国灭种吧！何况荐枕什么的只是屈辱之一，更屈辱的还有很多种，相比之下，鹰路上的各种欺侮还是好的，毕竟人家是跑了很远的路，主动到你女真人家门口来欺负。更多时候，女真人还得主动去接近辽国皇帝，去唱、去笑、去跳、去闹，去装狗熊、装野鹿，逗辽国人高兴…真是送上门的屈辱啊！

这就是每年的“头鱼宴”

5月20日，宋徽宗第九子赵构（未来的宋高宗）出生。生母韦氏由才人进号婕妤。

有首诗把人类追求层次从低到高排列了一遍，古今中外，只要是人，都坠入其中，无从逃避——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盖了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忽虑出门没马骑。买得高头金鞍马，马前马后少跟随。招了家人数十个，有钱没势被人欺。时来运转做知县，抱怨官小职位卑。做过尚书升阁老，朝思暮想要登基。一朝南面做天子，东征西讨打蛮夷。四海万国都降服，想和神仙下象棋。洞宾陪他把棋下，吩咐快做上天梯。上天梯子未做起，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升到天上还嫌低。玉皇大帝让他做，定嫌天宫不华丽。

以这首诗为准，赵佶在短短五六年间，就跃升到最后一步的关口上。他想要成仙、想要超凡、想要脱离低级趣味了，开始转而追求心灵方寸间的神秘了…

那么只能从宗教入手了。可宗教太多了，选哪个呢？自然是道教！赵佶的曾高叔祖宋真宗赵恒信的是什么？曾怎样信过？有这种光辉前例，赵佶还用思考吗？

何况他本人还亲眼目睹过道士的神奇。茅山第25代宗师刘混康。他在宋哲宗时期曾进京大显神通，为孟皇后取出了…误吞入喉的绣花针！

另一件事就非常惊人了，据说有一天刘宗师默默无言，一动不动。所有人跟他说话都跟没听见一样。当他终于起身到皇帝面前后，赵佶问他搞什么，这么久才来？刘宗师回答：刚才上天散步去了，本来很快就回来，可正看到南天门外放榜，榜上是明年中举的贵人名单。俺多看了一会，所以来迟了…

赵佶问“名单你记住了吗”“记住了”“好！写下来，藏进这只小盒里，明年放榜见分晓”

第二年春榜发放，金殿唱名，前两位是蔡薿、柯棐。打开刘宗师的小盒，发现里边有张纸，上边写着“二草二木”完全正确！

1106年7月25日，刘混康加号葆真观妙冲和先生。刘宗师地位确立，道教的灵验无可置疑。

1107年2月2日，宋徽宗下旨：令道士序位在僧侣之上、女冠序位在女尼之上。并给一姓于的、一姓虞的2位女冠加仙女尊号。

修道达到一定层次，总会有大量信徒。信徒是最忠实的追随者，就算在无神论成为主流的现代。都不断有人被蛊惑，何况封建时代？于是教徒多了，难免不造反。如汉朝张角、清朝洪秀全。这类人物在赵佶的时代里也有，他是舒州人张怀素。

张神仙自号落魄道人。早年形象非常洒脱。在陈留时他身穿破衲衣、不戴冠、不簪发、头上插满野花，在闹市里随意高歌游戏。简直是宋朝的犀利哥。那时他叫戴花和尚。

戴花和尚被基层干部选送进京城，迅速红遍了上层。蔡京、蔡卞兄弟、暮年的吕惠卿等人都与他亲切交往，交流生活经历。这过程让帝国顶级大佬们都震惊了，他们一生虽波澜很壮。但不过几十年浮沉而已…

戴花和尚却是悠游岁月，不知始终。如他在孔夫子杀少正卯时曾劝过圣人说杀人太草率了。在刘邦项羽争天下掐得最狠的成皋之战前后爬过山头，看两边怎么打的…听着很童话，可蔡京等人居然信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鬼知道！

之后，宋朝京城之内，不管大宅深院、高门大阀，戴花和尚都随意进出。连后院女眷住的地方都无所顾忌。为什么呢？呵呵！自古以来，妇女都是宗教的中坚力量啊！什么也挡不住她们追求真理、清洁灵魂的向往！当然在这过程中，她们的名誉也都需要清洁了…

张怀素在1107年8月带着教徒们密谋造反了，很快就在真州被捕。随行信徒及10多个美女弟子一同被杀。蔡京等人紧急疏通关系。工作做到了御史中丞余深、开封知府林摅的办公室里，才算把自己撇清！

9月，紧随道教首领张怀素被处死之后，儒教的首领、75岁的伊川先生程颐去世。程氏兄弟日后被推到继孔孟之后的第三、四位圣人、理学祖师的地位，门人遍天下。但在我看来：日后南宋的灭亡，理学家们该负绝大部分的责任！

11月14日，继九鼎之后，宋徽宗又铸成了镇国、受命2宝，却把元符元年，段义所献之始皇帝的传国玉玺弃而不用（也许是知道那玉玺根本就不是什么始皇作璧、李斯为篆的那千年和氏璧的真货，已糊弄了天下近10年，现在再也糊弄不下去了吧）与本已有的皇帝之宝、皇帝行宝、皇帝信宝、天子之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合为八宝，以内外符宝郎掌管。

大观2年（1108）4月24日，童贯派辛叔献、冯瓘出兵收复洮州。5月3日，童贯命刘仲武奇袭溪哥城。溪哥城王子臧朴征哥投降，积石军被收复。第二次熙河开边共三阶段，至此胜利完成！

在积石军收复的前一天2日，因收复洮州之功，蔡京受赏皇帝玉带。回想当年第一次熙河开边胜利时，王安石也受赏过这条玉带。当时王相公只系了3天，就珍而重之的供奉在家中。可现在蔡京受赐，却成了常服。每天都系着它大摇大摆的上殿，向同僚们炫耀：我是熙河开边的功臣…8日，因收复洮州、积石军之功，童贯被封为检校司空、奉宁军节度使。

神仙们的结局最好的是刘混康。这位宗师很显然是道士中的贵族，吃过见过，明白怎样在红尘中潇洒一游，知道最大重点是适时的离去…他对赵佶若即若离，得到了巨大的封田、赏赐、头衔后，很快就淡出了赵佶的皇家灵异班底，他走了，现在他去世了，却让茅山的道统得以继续流传…

10月26日，赵桓之母、皇后王氏去世。年仅25岁。

12月，折家军又一代当家人、被西夏人畏称为“折家父”的折克行去世，由其子折可大（可大去世后，其弟折可求将继任北宋朝最后一代折家军老大）继任。将书写大宋西军之最强的折家军在北宋朝最后的辉煌！

大观3年（1109）3月14日，因宋军不还失地及熙河再次开战，李乾顺再度遣使入辽求援。28日，知枢密院事张康国去世。4月4日，中书侍郎林摅被罢。19日，郑居中转正知枢密院事。管师仁升任同知枢密院事。29日，余深升任中书侍郎。兵部尚书薛昂升任尚书左丞。工部尚书刘正夫升任尚书右丞。6月1日，管师仁被罢。4日，被言官们列举出14件知法犯法恶事的尚书左仆射蔡京被罢。8日，门下侍郎何执中升任帝国首相。大观4年（1110）2月20日，门下侍郎张商英调任中书侍郎。户部尚书侯蒙升任同知枢密院事。余深调任门下侍郎。5月28日被罢。6月8日，张商英升任尚书右仆射。29日，薛昂被罢。8月9日，刘正夫调任中书侍郎。侯蒙调任尚书左丞。邓洵仁升任尚书右丞。14日，吴居厚升任门下侍郎。闰9月26日，大辽皇太叔耶律和鲁斡病逝。10月2日，郑贵妃被立为皇后。郑居中被罢。3日，吴居厚调任知枢密院事。

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官场升降沉浮之后，中国历史终于在大宋建立整整150年后迎来了一至关重要的年份——1111年！在这一年发生了件事，当时显得一点都不起眼，甚至没人注意到它。可它的影响是北宋史上最深远、最具决定性的！因如没它，就不会有北宋、南宋的划分！1111年，这从数字上就让人发抖——中国历史有明确纪年以来，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正宗的一次出现的最纯正的光棍年…

政和元年（1111）8月5日，2年前倒台的蔡京曾使尽了招数，包括跪在赵佶面前嚎啕痛哭，也没能留在京城，他被贬到了杭州。杭州…8年一个轮回，从哪爬起、又在哪倒下。这时无论在官场中、还是在惯例里，蔡京已完了？倒台的首相，从此过气？但蔡京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和赵佶相近的艺术修养、生活品味，让他既是赵佶的朝臣、更是赵佶的宠臣。离开蔡京，赵佶不知怎么玩，不知怎么继续丰亨豫大？连带着朱冲、朱勔等人，也得由蔡京指导着，才知道往京城运哪种花、哪些石？日子在集体思念蔡京中渡过，离开得越久，大家越怀念蔡京的好。于是他回到了京城，官职是太子太师，重新参与国家大事。到此时，他痛定思痛，总结教训，再不给敌人半点机会！是的！他之前还是放松了，以为痛打元祐党人，尽情表现凶残后，就一劳永逸了？可他现在知道了：打击的真理是要不停地打、越来越重地打！要让整个世界都认可了、记住了、甚至习惯了你的打击，一天不打都不舒服，才算到位！这一次，蔡京大修治，追封王安石、蔡确为王爵，抬高新党的地位。劝赵佶花费巨亿建明堂、修方泽、立道观，让皇帝体验更高层次的快乐。再新设四辅军镇，置兵8万人，每个兵的薪水是同级官兵的10倍以上，领军的都是他的亲信。27日，尚书右仆射张商英被罢。

接下来9月发生的就是那件堪称北宋史上最大的事件！可一开始，大家都没把它怎么放在心上，以为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了…要派人出使大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