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二暴怒,捂着后脑勺狠狠瞪着传山,嘴唇动了好几下,终于憋出一句话:“就是有你,我才害怕。”
霉星传山斜眼:“你说什么?”
庚二一下把脖子缩到最短程度,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己十四看看这样的庚二,摇了摇头。不是说庚二的修为比传山高的吗?看他这模样,哪有一丝高手的风范?
这货,看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性格决定一切啊。
三人设想了各种可能,不敢确定万无一失,但总算制定下了计划一二三。为保持最佳状态,三人啥都不管安心睡了个大觉。
而就在他们在石室中闷头大睡时,离他们不远的矿道上出现了两名道士。
两名道士神色凝重,盯着地面上那个一看就是人工挖掘出来的土坑,一人问另一人道:
“明清子师弟你怎么看?”
被叫做明清子的青年道士皱眉道:“这里有魔物待过,毫无疑问。但是……”
“但是魔物呢?而且这坑挖来又是干什么用的?”另一名道士接口道。
两人面面相觑,想不透其中蹊跷。
就在两人背后约两尺远的一个狭窄洞穴内,赤/裸的明灵子正蜷缩在内,魂魄不知何处。
“这里有痕迹,你看,那魔物往那个方向去了。”
“走,跟上去看看。”
两名道士跟着地上的痕迹,一点点向石室的方向靠近。
薛朝元脚步踉跄地往矿洞大厅的方向摸。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往前走,甚至不知道走的方向对不对。
他的魔功没有了。
他又成了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连走路都成问题的衰弱至极的普通人。如果不是那个坑埋得浅、盖的土又少,他可能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最可恨的是他还给人扒了个精光!
这样的侮辱,这样的打击!让他想哭嚎、让他想发狂,让他想撕扯着头发往洞壁上撞,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杀死千万人来泄愤。
他努力了这么久!
他怎能忍受得了转眼间他的帝王长生梦都成了一场空?
罗、传、山!我和你不共戴天!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去,回去找那个百纳衣道士,他一定有办法把自己救回来。就跟上次他修炼走火入魔一样,他一定能让自己再次修魔。
这次他一定会更加隐秘,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增加修为。
给我机会。我不要死,我怎么能死?我怎么会死?
我是朗国的皇太子,我是未来的朗国皇帝,我是真龙天子,死谁也不应该死我!
这只是在我走上霸皇之路上的磨练,是老天爷给我的考验,一定是这样,我不会死,一定不会死……!
不知死了多久,摸着洞壁往前走的手掌也被划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充入鼻间。
就在薛朝元以为自己会在黑暗中走到天荒地老时,他看到了远处亮起的一点灯火。
有光!薛朝元大喜,故足全身的力气快步向光源走去。
薛朝亚贪婪地望着火堆上正烤着的一块肉,嘴中口水泛滥,焦急地等待烤熟的那一刻。
谢伯坐在一边用棍子插着肉慢慢地翻转着。
如果换做以前,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会有吃人肉的一天。
可当人饿到极点的时候,别说他人的肉,就是自己的肉也会忍不住想要啃下来一块。
第一次吃,他的少爷吐得天昏地暗。他硬是捂着嘴,逼迫着翻涌到喉间的肉糜再次滑回胃中;第二次,第三次……渐渐也就习惯了。
薛朝亚忽然抬起头。
“少爷?”
“外面有声音。”
谢伯立刻握紧手边锄头。
薛朝亚也拿起铁锹紧张地望向洞口。
洞口那里他们简单布置了一个机关,如果运气好,可能会用不着他们出手。
薛朝元已经小心再小心,看到火光越来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放越慢、越放越轻。
冒出火光的洞口就在眼前,薛朝元努力在脸上做出了一个最没有危险性的笑容。
“咔嚓。”
薛朝元带着这个笑容踩上了洞前的土地。
“咻!”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砰”一声,头顶一块大石狠狠砸在了他的脑顶上。
“中了!”薛朝亚高兴地跳了起来,他们的粮食又有着落了。正好上次好不容易找到的两脚羊已经快吃光了。
谢伯在前,薛朝亚在后,两人握着武器从洞口探出头。
“哈哈,这人穿得不错,看来……啊!”薛朝亚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谢伯死盯着地上的男子,喃喃道:“太子殿下?”
薛朝元觉得自己死得好冤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最后死在了谁手上。
他竟然真的死了?他堂堂朗国太子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块石头下?死在了一个黑暗、肮脏、臭味熏天的矿洞中?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最后的最后,薛朝元的脑中冒出了很多念头,其中最清晰的就是……
如果他没有迫不及待地想要进阶就好了,如果他没有来过这个煤矿就好了,该死的,如果他没有听那穿百纳衣的道士进言而决定修魔,是不是他现在就不会死?
其实自从步入魔道开始,他的内心不是不怕的。一面感受杀人嗜血给他带来的快/感,一面也在心中微微惶恐不安。
内心深处他何尝不知道他不应该这样做,可是他控制不住,自从开了杀戒、品食了人心后,他就上瘾了,想戒也戒不掉。
贪心吗?司斐好像就是这样骂他的吧?
是啊,他很贪心,得了太子之位还不够,他还想要长生不老无上法力。为了夺得修仙之法,他使计逼死小皇子的亲娘、迫害小皇子薛朝亚进入煤矿为奴,可是他使尽心机得到的却是一份假的修仙之法。
如果没有那个身穿百纳衣的道士,他现在已经废掉了吧?
不,他没有错!他是不得不修魔,难道要让他受身体之累而把皇位拱手相让吗?他修魔有什么不好?他是皇太子,是未来的朗国皇帝,也是未来的这个天下的主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只不过取了自己应得的东西,那些贱民为他而死应该感到光荣。
对,他没有错!
司斐,我没有错!你不应该因此逃离我,你不应该抗拒我,司斐,尹司斐……
想到那人厌恶、害怕、抗拒的眼神,薛朝元怀着满心不愿和愤恨,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了?”
薛朝亚表情相当古怪,似解恨又似嘲讽,还带着一点惊疑不定,倒是没有一点伤心的痕迹。就像死的这个人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仇敌一般。
谢伯把手指从薛朝元鼻下移开,点点头。
薛朝亚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全部化为了浓浓的讽刺,“死得还真没面子,连衣服都给人扒光了。先别埋他。”说到这里,少年转身走入藏身的洞穴,他相信谢伯明白他的意思。
谢伯怎么可能不明白?在默默执行小主子命令的同时,也不禁有点心寒。如果有一天他死了……
摸了摸脖子上原来挂聚灵珠的位置,这宝物在四天前就被他“主动”献给了少年。他还记得当时少年盯着他脖子时的目光……
放开那对心思各异的主仆不谈,这边努力养精蓄锐的三人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日落时分。自觉精神饱满的三人很快地收拾一番,随即开始按计划分头行事。
一路零星丢了几具作了手脚的矿奴的尸体,最后在离矿洞大厅约一里地的矿道中两人停下脚步。
“这道士就丢在这儿了,到时候我会引青云派的贼道往这里来,你从这里往前五十尺开始布阵。记得自己小心。”
传山丢下昏迷的明灵子,与庚二一起把四周布置了一番,看起来就像是有一道一魔在此大战后的样子。
“你真的要取他真元?”庚二犹豫。
“你还有更好的惹怒他们的方法吗?”传山已经翻找过磔魇的记忆,知道了如何吸取他人真元并炼化的方法,可是却比较麻烦。想了想,他尝试性地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明灵子的丹田上方。
很快,一股清流从左手通过左臂流入自己的丹田中。这股清流没有薛朝元时的那股阴冷感,提取的时间也长了不少。
明灵子的身体眼看着就变成了不健康的灰白色,身上没有痊愈的伤口更是呈现出一副快要*的情形。
庚二自然也看到了明灵子身上的变化,不由偏头看了看半蹲闭目的罗传山。
吸食他人真元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在提炼消化时。每个人的修炼方法都不一样,身体属性更是各不相同,就连以吞噬他人真元来增进修为的魔修也忌讳直接把他人的真元直接摄入体内,通常都会通过阵法或法宝来提炼出适合自身修为的精华再行纳入体内消化。
为什么姓罗的只是把左手放在小道士的丹田上,其他什么都没有做?可看那小道士的样子,明明是被吸取了真元后的模样啊?
庚二不解,伸手在明灵子的身上探视一番。果然,小道士辛苦多年修炼的真元力已经全部消失,甚至连本源都被破坏了,以后就算不死也别再想修炼。
传山移开左手,突然盘膝坐地就地入定修炼起来。
“喂……”庚二傻眼了。
传山也是无法,当他接收了那道士的真元后,一开始还没怎样,可当他运气查看时,丹田中的魔元突然变得活跃万分,竟然开始顺着他的脉络乱窜起来。如果他不能及时收纳,他不敢想象这个后果。
于是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他还是入定了。
幸好他这次入定的时间并不长,就在庚二考虑要不要给他布阵护法时,传山睁开了眼睛。
进阶的感觉很美妙,青云派贼道的真元助他生生进了一阶,如今他已是练气三阶。
抬起右手骨,几乎没怎么经过思想,五根指骨化成了五柄利刃。
“恭喜。”庚二口中说着恭喜,可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反而显出了一些不安。
传山刚刚冒出头的喜悦立时给庚二脸上的不安给浇灭了,可他逼着自己不去想如此快速进阶的后果,一跃而起道:
“剩下的交给你了,别办砸了。”刚要转身走,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回头伸手道:“给我。”
“给你什么?”庚二不爽。
“魔石。”
“凭什么?”庚二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气得咬牙,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传山瞄瞄他,冲上去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