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这个昭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困意袭来她也来不及多想,把钱袋塞进褥子底下,用手摸着床褥上鼓起来的一块,脸上露出甜甜的笑闭上了眼睛。
细碎的脚步声又从门外传来,这回还是两个人的,在她门口停住不动了。
赵幼菱才闭上眼睛,耳目依然灵觉。
“你若真怀疑她,不如天亮咱们去找沈公子报官吧?”
女子的声音细细小小,语调充满担心。没有人回她,估计对方是点头表示同意或者在思考。脚步声又起,一个往桥上去了,一个回到耳房关门。
香秀和人商量送她报官?
赵幼菱咧嘴笑,感觉这位大丫鬟的心思也太重了。
香秀不得不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她已经二十岁了,原本十八岁到出府年纪是可以由夫人配出府获得自由身。
高夫人相中她相貌灵巧心思细腻,又是王府里长大的老人知根知底,留下她和香巧几个大丫鬟,特意请宫中嬷嬷过来教导她们。
高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几个大丫鬟心里都清楚,高夫人是想栽培她们将来服侍世子,给世子做通房,为王府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可就算被世子收了房,身份也还终究是奴婢,除非能生下一个儿半女抬了身份,到底也还是不能和侧室平起平坐的。
如果让住在厢房来历不明的少女给世子做侧室,心里终究不踏实。香巧说得对,等天亮就去去镇国公府找世子沈昭查证,他肯定能查明赵幼菱的身份。
天不亮香秀就起来了,她推开房门,发现有人竟然比她起得还早。
赵幼菱站在石桥上逗弄水池里的锦鱼,一会往桥下扬一把手里的点心屑,看鱼儿争抢吃完,再扬下一把。
厢房门敞开着,香秀记得高夫人的吩咐,要服侍好赵幼菱,既然赵幼菱比她起得早,她只好进屋帮赵幼菱收拾屋子。
规整完一应物品,叠好被子收到床帐里面,感觉手心被什么给硌着了。掀开床褥拿起钱袋,看到钱袋上绣的昭字,香秀惊得心里扑通一下。
这不是镇国公府世子沈昭的钱袋吗,怎么会落入赵幼菱的手里?
啊!香巧突然恍然大悟,急忙把钱袋收入袖笼中,快步走出去,见赵幼菱还站在桥上逗鱼玩,她匆匆说一句要去回夫人话,头也不回地朝后宅去见高夫人告状去了。
手里的碎馒头屑都扔光了,赵幼菱拍了拍手。
三伏天,晨风都是热的,她解开新换的柠黄云雾烟罗衫的领襟,伸手摸了摸颈上挂着的玉牌,凉滑沁骨心生平静。
估计这时厨房也该开饭了,她整理好衣领又朝厨房走去。早上寻着炊烟她到厨房讨了一包隔夜的凉馒头,这会再来和厨房的两个婆子已经相熟了。
“赵姑娘不该在这里用饭的,高夫人安排你住凌云阁厢房,必定是当姑娘如女儿一般。”
说话的婆子嘻笑着对另一个婆子眨眼,一夜之间,王府上下都知道了,高夫人给还没回来的世子相中了一位美貌佳人,就等世子爷回来成全好事呢。
“哪里吃都一样啊,我跟你们一起吃更热闹。”
赵幼菱毫不嫌弃地坐在厨娘们中间拿起筷子,有人忙不迭地盛了米粥放到她面前。
世子两岁就被送出去学艺,十二岁回府在王妃病榻前尽孝侍奉,十四岁入北境在淮王旗下戍边作战。三年前淮王奉召回京城在朝上任职,北境安危全系在世子穆寒迟一人身上。
如今北境动乱已平,百姓安居乐业。王府上下仆从都盼着世子回来侍奉淮王,也让冷寂多年的王府多些生气。
当然更盼着世子早日娶妻,多生几个小世子,子孙多淮王高兴,病体也能康复了。
“赵姑娘,我们夫人请你去前厅用饭。”
赵幼菱正准备动筷子,厨房门口来了一位大丫鬟传话,她还想客气几句,丫鬟香巧鼓着脸说:
“夫人请你用饭也有话要问你,你若不去,那夫人只好亲自来了。”
吃个早饭都要一请二请,赵幼菱觉得高夫人如此热情,哪好意思让人家亲自来请她,她放下筷子向厨娘们告辞,随手从腰间捏出一粒细小的碎银。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得给钱。
几个厨娘见赵幼菱又给她们打赏,一个个高兴得连说“早上已经赏过了,哪还好再要姑娘赏啊。”
赵幼菱已经跟在香巧身后朝王府前厅走去。
“姐姐叫什么名字?”
“姑娘可不敢这么叫,奴婢贱名香巧。”
“香巧姐姐,你昨夜去香秀姐姐屋里了?”
“……”
香巧脚步一滞。
她特意挑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辰找香秀说话,怎么还是被赵幼菱发现了!
昨夜和香秀在赵幼菱门前说的话不知有没有被听了去。
想到这一层香巧神情变色。
“姑娘一定是搞错了,奴婢昨夜早早睡下了。”
“这样啊,我听到说要报官,也不知是什么人犯了错。”
赵幼菱若有所思。
“我们王府里的人一向本人规矩,怎么可能要报官呢。”
香巧马上决定死不认帐。只要能把这位飞天大盗领到前厅去给高夫人处置,她就算交了差。
香巧加快了脚步。
赵幼菱非常肯定她认得香巧的脚步声,也识得她说话的声音,不过人家不愿意承认,她也不会坚持问。
赵幼菱和香巧走到花厅门口,早有小丫鬟进去禀明高夫人。
听闻赵幼菱到了,高夫人捏着汗巾按了按眉梢眼角,好似要拂去满腹的疑惑。
她可以肯定香秀从赵幼菱房里发现的钱袋是镇国公府世子沈昭的。
沈昭为人风流,但凡看上眼的美女都会带回府中私藏。赵幼菱年轻貌美,如果沈昭看上她带回府中并不稀奇。可是从未听说被沈昭带回府中的美人会私跑出去。
香秀和香巧都说这姑娘是飞天大盗,看样子也极有可能。
现在想想,昨夜很有可能是赵幼菱偷了沈昭的银两潜出镇国公府时,一时荒不择路翻墙落入淮王府院中。至于赵幼菱说的五小姐和王夫人为太夫人的绣服争宠,恐怕是她潜伏偷窃时偷听到的。
高夫人抬起目光,看着赵幼菱脚步生莲似地走到面前。心里暗叹,这么好看的姑娘怕是不能再留在淮王府了。
翠盖朱缨镏金车从淮王府出来经过东大街又朝南大街驶去。
赵幼菱撩起窗帘,好奇地看着外面街景。
“外头暑气大,还是关起帘子凉快些。”
高夫人摇着香扇,随手递给赵幼菱一柄团扇。
“夫人的朋友离得远吗?”
高夫人要去见朋友,她是高夫人的陪伴自然要跟着。只是她不懂,高夫人有两个大丫鬟陪伴,为什么还要她跟在身边。不过陪伴高夫人倒也是一件乐事,坐在马车里不但有点心果子吃,还可以看外面的风景。
“别急慢慢吃。”
看着赵幼菱吃糕点时眯起好看的双眸,恍惚间好像看到她还未出阁时,兄长送她的珍品狮子猫雪团儿,十分灵动可爱,高夫人实在不想把她和飞天大盗联系起来。可若是匿藏了这姑娘与侄儿做妾,将来万一被镇国公府的人知道了,怕是要结怨的,高夫人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一会到了镇国公府,如果被太夫人知道了这事,恐怕都不用把赵幼菱送去报官,直接就给杖立毙了,高夫人不希望两家之间有误会,但也不希望这么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就算这姑娘真偷了沈昭的钱袋,也罪不致死。如今天下纷争战火不休,多少人流离失所生活艰难,想必这姑娘也是可怜之人。
“夫人,你不吃一点吗?”
赵幼菱闪动着大眼睛望着高夫人。
高夫人笑着摇头。
赵幼菱从腰间捏出一粒碎银递给高夫人。
“这是给夫人的点心钱。”
“啊?”
“我不能白吃夫人的好东西。”
赵幼菱感觉高夫人给她吃的点心太好吃了,应该值很多银子吧。只是她早上从钱袋里只拿出三粒碎银塞在腰里,原本是为了用银子换一日三餐的。给了厨娘们两粒,现在只剩一粒能给高夫人。她也没想到银钱这么不经花。
听赵幼菱这么说,高夫人的心里又是一阵百转千回。
心里不经埋怨起香巧和香绣来了,就算发现了钱袋的事情,合该偷偷的上报给她,怎么就叫王府里那么些人都知道了,逼得她不得不将人送出去。
高夫人提前派小厮往镇国公府送过拜贴,王氏却没想到高夫人会来得这么早,她才刚用过早饭,正和沈容姿在厅里叙话。
“容姿,你且回避吧。”
王氏压了压头上的钗环,正脸朝厅门望去。
沈容姿被祖母太夫人禁足两个月,难得见到生人,这会来的又是淮王府的高夫人,她哪舍得走,故意慢着步子往外走,走到门口,迎上了进门的高夫人,还有……
看见穿着一身新衣的赵幼菱,沈容姿的小脸顿时绿了,脚步立在原处,目光追着赵幼菱的身影,直到赵幼菱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