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 第七十五章 孩子王刘忡

赵月和蒙痴子一行人越过虎牢关，又骑马快行了一日的时间，转眼便到了洛阳城的脚下。令赵月心中万分震惊的是，昔日繁华的皇都洛阳，此时竟然如同一个涂满了黑漆的贫民窟！

不计其数的百姓穿着破烂，满身是泥的从洛阳东门而出，在旷野上寻找可以用作食物的树根，而洛阳城的周围，更是饿殍遍野，死尸成堆，甚至还散发着腥臭的味道。

“少主，在这里待太久无益，不如先进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蒙痴子发现赵月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所以赶忙在马上欠身说道。

赵月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把泪水吸收回眼睛。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而这个身份注定他不可能再像原先一样，做一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了，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大秦国。即便，秦国现在只是他和蒙痴子心中的一个象征。

三人策马入城，沿街都是烧毁的店铺，原本华美的木梁被烧成了黑炭，两旁都是伸手向他们乞讨的百姓。即使是有那么一两家尚能维持温饱，也只是喝点米汤罢了；这简直和昔日奢华繁荣的洛阳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给我们点儿吃的吧。”一群孩子拿着被摔成碎片的碗渣，拦住了赵月的马匹，请求他留下食物。

赵月看着这群泪眼汪汪的孩子们，正准备将食物分给他们些，却忽然心头一惊，瞪大了双眼，心中暗道：此时的洛阳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根本就是人间地狱，刘征大哥的夫人和刘忡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赵月快马加鞭，沿着记忆中那条熟悉地线路赶去。

“少主哥哥，你去哪？”蒙侍在马上大声地问道。

赵月头也不回，扬鞭策马，只留下了悠长的一句话：“我有些事情要做，痴子你们将食物分给难民，我们傍晚时分，在洛阳皇宫门前碰面！”

蒙痴子在马上眯着眼睛，捋了捋他白苍苍的胡须，最后跳下来马来，与蒙侍一起开始分发食物。只不过，他们的食物也不多，所以真正帮到的人其实很少。

再说赵月，离开了蒙痴子和蒙侍后，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刘征家的小院。眼前的一幕让他又怒又悲，原本和谐自然的院落早已经变成了一片荒野，杂草丛生，已有半人多高，竟然完全看不出曾经有人住过。

“该死，刘大哥生前将刘忡和夫人托付给我，如今他们二人只怕凶多吉少，我将来死后上天，该如何面对刘大哥！”

四处无人，赵月悲拗的大喊了一声，跳下马来，在草地里大喊着刘忡的姓名。

喊了不到一会儿，他终于听到了回应，那是一个弱小地声音，不知躲在何处，颤抖着赵月道：“你是谁，找我们忡哥做什么？”

赵月眉头一紧，四下寻觅，果真看到一个三岁的小孩儿正躲在一个巨大树垛的后面，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激动地问道：“你认识刘忡吗？”

那个小孩儿看起来也就三岁的模样，此时显然是被赵月的样子给吓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恐惧，身子颤抖着说道：“我……我当然认识忡哥，他带领我们附近朋友们一起和大孩子争吃的，可厉害了。”

赵月闻言，心中大喜，他得知刘忡不仅还没有死，竟然还当上了三岁到五岁这一年龄段的孩子当中的孩子王，正在附近寻找吃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刘忡的哥哥，你快带我去找他，我这里有吃的，到时候全部拿出来给你们。”赵月蹲在地上，双手放在小孩儿的肩头上，使劲儿的摇晃。

小孩儿一听有吃的，瞬间不怕了，开心地说道：“真的吗？哥哥，我叫许明，大家都叫我小明，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就这样，赵月牵着马跟着许明绕过了几条残破的街道，越过了诸多被大火烧烂的杂物，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刘忡。

那个地方是原本是两间店铺的中央地带，只因为两旁的店铺被大火烧倒，一起倾斜，交叠在了一起，反而给下面留出了一大块空间，用来作为根据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四岁的刘忡身边，围拢着一群脸上粘满灰尘的小孩，年龄果真都不大，他们正在谈论什么事情，叽叽喳喳的，到挺像那么回事儿。刘征看到赵月来了之后，起初并没有认出他来，而是过了一会儿，这才一拍脑袋，兴奋地冲了过去，嘴里大喊着：“长皎哥哥！你回来啦，爹呢？爹是不是也回来了？”

赵月原本正沉浸在发现刘忡安然无恙的喜悦当中，听了刘忡的话，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心里也再度悲伤。

赵月不顾身上的白袍，单膝蹲了下来，伸出手抚摸着刘忡的额头，关切地说道：“忡儿弟弟，你没事儿吧，你爹他啊……他还在外地征战，已经被封了大将军呢？对了，你娘呢？”

听到爹爹尚未归来的刘忡显然陷入失望的情绪当中，又听到赵月问他的娘亲，他更是伤心的快要掉眼泪了。不过，他似乎成长了不少，坚强的握紧了拳头，眼泪始终没有滚出眼眶。

在赵月充满疑问的眼神下，刘忡这才忍住悲伤，将赵月离开之后的事情都说了一边，包括他的母亲死去，以及他带领这一年龄段的孩子和洛阳其他稍微大点儿孩子争食物的事情。

正说话的功夫，狭小空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群人的叫喊声，听起来嫩声嫩气的，似乎还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

赵月循声转头看去，果不其然，是一群七八岁大的“小人”，为首还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头绑黑色布巾，穿着的短袖布衣已经变成了灰黄色，脸上用烧焦的黑炭画着奇特的符号，整个外表就给人一种不像善茬的感觉。

而且赵月看他的裸露在外面的肌肉，一看就是练家子。最重要的是，在那个少年的腰间，还挂着一串白骨制成的装饰，而且还有一块兽皮，上面捆绑着一些破铜烂铁，从大小和锋利的程度来说，应该是暗器。

“就是他，哥，就是这个小孩儿，带着他的人把我们打了，还抢走了我们刚挖的野菜。”对面一个比较壮实的孩子指着刘忡，有些害怕地对那个少年说道。

那少年表情严肃，消瘦的脸型可以看出他经常吃不饱。

听了孩子的话，少年眼中透露出了冷光，鼻子里哼了一声，淡淡地道：“真是废物，他们多大点儿，你们多大了，竟然还打不过他们？是不是他们人多啊？”

说话的那个孩子有些难堪，但还是委屈地道：“不是啊，哥，你是不知道那个叫刘忡小孩儿有多拼命，就跟我杀了他爹娘一样。”

话音刚落，赵月都没反应过来，刘忡忽然挥起小拳头冲了上去，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身上，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不许提我爹娘！”

那个孩子看起来不太服气，直接和刘忡扭打到了一起。

赵月正准备出面制止，但看对面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有动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索然无味的看着这一切。赵月也只得耐下性子来，准备在刘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在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