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雪中。
凉亭下。
几个词儿都很美,亭子下的女人也很美,现在还要多上一个董学斌的心情了,也是很兴奋的。
方文萍答应了?
调动有希望办妥了?
还是调整焦邻县的县委书记?
按说照着董学斌最坏的打算,哪怕是县长他也得干啊,毕竟那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城市提格儿,即便是二把手,县提为县级市后二把手也会直接提拔副厅级的,省了董学斌至少三年的时间啊,三年能干什么?一个人一辈子能有多少个三年?一个人政治生涯能有多少个三年?时间就是生命,这对一个政客来说是最珍贵的东西了,所以县长董学斌也认了,必须要去,却没想到方文萍直接就应下了董学斌一个县委书记,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了,一把手啊,提格以后直接会上市委书记啊,等于是一步登天了,董学斌不高兴才怪,也没料方文萍怎么这么痛快,自己每次求她点儿事儿她都磨磨唧唧着呢啊,还得板着脸,今儿倒是难得。
“来,陪我喝!”方文萍把酒递给他。
董学斌心里美得慌,也没二话,“好。”
等他喝完,方文萍将酒瓶抢过来,自己也灌了一口,“这人情我以后会让你还的,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董学斌呃了一声,“你想我怎么还?”
方文萍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反正不能违反我原则啊。”董学斌道。
方文萍瞅瞅他。“我要是让你把我家小玲和你们家谢然的恋爱关系搅黄了,你也得答应,知道吧?”
董学斌断然摆手,“那可不行,人家的事儿我可不管,那我成什么人了啊?违反我原则了。”
方文萍道:“我管你什么原则呢!”
董学斌摇头道:“反正不行,肯定不成。”
方文萍道:“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就是举个例子。”
董学斌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这个肯定不能够,我好歹是人家大姐夫。你让人家怎么看我啊?噢。合着你不想当恶人,就全推给我了啊?这你可别想啊,我可不是那种人。”
方文萍道:“那你什么人啊?”
“有原则的人呗,我不信你不知道我什么性格。咱们性格都差不多。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跟我性格这么像的。偏偏还是个女同志,所以你什么性格想法,估计我也跟你差不多的。”董学斌点了支烟抽。哼哼唧唧道:“反正你先把焦邻县书记那边给腾空了,人情我以后肯定还你,我董学斌既然说了,那就肯定能给你办到,当然前提还是那句话,不能违反我原则。”
呼。
一阵风吹来。
雪太大了,明明报的是中雪,现在已经有点大雪的感觉了。
方文萍没有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貂皮大衣的领口,拽起来的一刻,董学斌隐约看到了她里面的衣服,好像就是一件儿长袖的t恤衫,就是之前看她跟家当睡衣穿的那件儿,还全身上下打了一个哆嗦,怪不得她冷呢,里面穿的这么少,大冬天大风天加上大雪天的这种天气,不冷才怪呢,就说董学斌,大衣里面还穿了毛衣,还是这种身体素质,他都冻得够呛的,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而且还是一个屹立在寒风中四面透风毫无遮挡的的凉亭。
真的很凉。
所以叫凉亭。
董学斌一看,干脆表现了一下风度,将自己的大衣脱掉了,往方文萍身上盖了盖,“再套一件儿吧。”
方文萍蹙眉,“用不着。”
“套上吧,赶紧的。”董学斌不干。
方文萍道:“我没你想的那么憔悴,好吧?”
董学斌死活给她盖了盖,“那也套上,我这儿正热着呢,今儿穿多了,行了别说了,赶紧,我身体素质你还不知道啊?别说这个冰冰雪雪的小天儿了,就是南极那里,我光着膀子也能走啊。”这倒是实话,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董学斌剩余时间够用的情况,用reverse不断后退的话,他才能坚持住,否则任何人在光着膀子的情况下都是肯定不可能的,人类还没有这么强大的生存能力呢。
方文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将董学斌的大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又是喝了一口酒,取了取暖。
衣服一脱,董学斌就感觉浑身都快冻僵了,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同样抓过酒瓶喝了一口。
一瓶酒见了半儿。
董学斌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很着急吗?”方文萍看了他一眼。
董学斌道:“不着急,就是……这么大冷天的,跟这里坐着干嘛呀?”
方文萍道:“那就是跟我在一块让你很纠结了?我就这么招人烦?”
刚刚方文萍已经跟董学斌说过了,董学斌也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孤单的情绪,想想也是,她把她前夫弄进了监狱,其实方文萍心里也肯定不好收的,经过这件事儿,别人又都对她起了想法,各种害怕她,各种躲着她,方文萍心里能舒服才怪,董学斌不是没经历过这种类似的时期,所以只有他特别理解方文萍,也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和心思,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找个能说话的人说一说话,尤其是这种过年的时候,看着别人都喜气洋洋合家团聚的样子,心里更是不舒服的。
想到这里,董学斌也豁出去了,“行,今儿我就陪着你了,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儿。”
方文萍淡淡道:“有事儿你就走吧。”
董学斌笑道:“探亲也探了,同事来也来了,我也闲着没事儿了,咱俩其实真差不多,按说到了咱俩这个级别,还是咱们这种家庭,来拜年的下属应该不少吧?可我每年也都是寥寥几个来给我拜年的,什么成群结队啊,排队啊,我从来都没见过,呵呵,知道为什么吗?我跟你虽然不太一样,但办事儿风格却都大同小异,得罪了太多人,人家也摸不透我,所以基本没几个人敢来。”说到这里,董学斌也有点苦涩的感觉,他这些年自认为在工作上真的是问心无愧的,可到了到了却还没一些贪官污吏受欢迎,来拜年的也就是一些现任的下属,他又何尝不觉得自己做人有些失败?跟方文萍一样的一个感觉,不过董学斌知道,他和方文萍却都不后悔,他们就是这种人,他们就是这种性格脾气的人,没什么可后悔的,没必要。
有句歌词说得好。
张国荣的《我》。
我就是我,我喜欢我。
不用粉墨,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方文萍道:“你比我强多了。”
“差不多,我就跟你说几个事儿吧。”酒一喝,董学斌话也多了起来,“你是把你爱人给撤职查办了,我呢?我骂过我领导,我打过我领导,而且还不止一次,你让我数我都数不清楚了,你能想象到吗?别人不能,我估计你肯定行,一个小干部打了他们主管领导,那是什么感觉?”
方文萍也难得乐了一下,“真有过?”
董学斌苦笑道:“当然了,这么寒碜的事儿我至于吹牛逼吗?不过也是他们惹到我头上了,麻痹,我打的就是他们,我怕谁?我谁也不怕,撤了我职务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得自己痛快了,人活一辈子为了什么啊?一辈子都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别人的眼光活着?他妈累不累啊,我反正不是这样,我就是为了自己活着,我高兴了就行,我管别人怎么怎么着呢!”董学斌这个行事作风,可能也有一定地域关系,继承了京城人混不吝的那种性格,爱谁谁。
方文萍笑道:“这个性格我喜欢。”
董学斌道:“你性格我也喜欢,能把自己爱人送进监狱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不是踩呼你啊,我是真觉得很痛快,做人就得这样嘛,这个顾忌啊,那个犹豫啊,那还活着干什么劲儿?死了得了!我个人的原则就是,想干什么我就必须得干什么,我不用考虑那么多,我活的就是一个潇洒,我管别人怎么看呢!他们爱怎么看我怎么看我,我自己痛快了就行了!”
方文萍感兴趣道:“你小子还有什么值得说的事儿?”
董学斌一琢磨,道:“那说说那回吧,我当时还是街道办主任,我们区委书记把我给惹恼了,恩将仇报地对我,后来那区书记病了,急着做手术,还是糖尿病手术不容易做的,他知道我医术好就找了我,麻痹,现在想起我董学斌了?以前怎么没想起来过?我管他呢?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搭理都没搭理他,直接给他撅了!还想我帮他?我欠他的啊?扯淡去吧!”
方文萍哈哈一笑,“最后呢?”
“最后他退下去了,我还在。”董学斌道。
喝了口酒,方文萍道:“有意思,呵呵,再跟我说说。”
董学斌道:“我的事儿啊,三天三夜估计也说不完,嗯,再说说那次我把我领导骂了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