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第二天第三天, 苏玉每日都是一大早就从客栈出发,骑着高头大马, 带着披红挂彩的聘礼, 浩浩荡荡绕城一圈,最后走到唐家的大宅里。
于是整个望川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唐门的小少爷,要嫁给一个男人。
街头巷尾,茶坊酒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
到了第五天,岳威终于被彻底激怒,在苏玉登门时派人砸了他的聘礼。
“那这小子给我赶出去!”岳威怒气冲冲。
苏玉事先得了唐轩的嘱咐, 因此倒也没跟他争执, 转身撒丫子就跑,生怕跑晚了挨打。
周围的下人都摇头叹气, 自家六少爷是何等的人物, 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唐启正端着一碗汤水往过走,原本无心理这场闹剧, 不料却被岳威叫住。
“何事?”唐启停下脚步, 面部表情的看向岳威。
岳威大抵是被气得脑袋发晕, 倒也没注意到唐启眼里的恨意。
“你带几个人去趟云崖城, 把老六给我绑回来!”岳威挥挥手,“他若是不肯回来, 就告诉他, 我没他那么丢人现眼的儿子!”
“是。”唐启语气淡漠, “没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准备了。”
“去吧去吧。”岳威心烦意乱。
唐启转身离去,却没有会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去了唐烨的院子。
“哥。”唐烨原本正在桌边看书,见唐启进门,赶紧站了起来。
“今天怎么没去吃早饭?”唐启把手里的汤碗放在桌上,拉着他坐到桌边,“我让厨房熬的鸡粥,快趁热吃了。”
“嗯,谢谢哥。”唐烨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喂东西。
“吃慢点啊。”唐启摸摸他的脑袋。
唐烨点点头,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唐启看在眼里,心里既疼又生气。
到底要怎么样,他才能不再这么小心翼翼?
唐烨吃了两口粥,就觉得自己胃里一阵翻腾。
“怎么了?”觉察到他的异常,唐启皱着眉问他。
“没事。”唐烨摇摇头,笑的苍白又无力。
“小烨!”唐启夺过他手里的勺子,“哪里不舒服,告诉哥。”
“我真没……”一句话还没说完,唐烨就跑到门口,吐的昏天黑地。
唐启慌了阵脚,先是帮他拍背,又是倒了热茶递到他手里。
唐烨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就那么倚着门框坐在了地上。
眉心有淡淡的青色纹路,一闪即逝。
唐启俯身,把他从膝弯打横抱起,进屋放在了床上。
“哥,没事的,就是刚才吃的有点着急。”唐烨不敢看唐启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小声解释。
唐启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抓住他的衣襟往开一错。
“哥……”唐烨伸手想护住自己的衣服,却还是晚了一步。
布帛撕裂的声音有些刺耳,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有一块淡淡的青色印记,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仔细看了,就会觉得那图案诡异的厉害。
“他给你吃毒药?”唐启眼里泛上血丝,满满都是杀意。
唐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一直摇头。
“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唐启捏起他的下巴怒吼,“你知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唐烨点点头,声音轻不可闻:“沉梦。”
“你知道,知道怎么不告诉我!”唐启声音有些颤抖。
唐门的人,最擅长就是制毒和解毒,就算是打杂的小厮,也能轻而易举的配出无色无味的毒药,但沉梦,不管是谁,却是碰都不会去碰。
只要沾上一点,两三年内会武功大进,却会在攀上武学巅峰之时气血逆行,然后沉沉如梦。
有呼吸,却再也不会醒。
唐家的祖宗立下过规矩,谁都不许配这么邪毒的药物。
“他疯了,你也跟着他一起疯了吗?”唐启几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
“他说他有解药。”唐烨笑容苦涩。
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是奇毒,可自己若是拒绝,怕是会让他更疯狂。
所以,还是喝了。
毒发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了,到那时,自己说不定已经没命了。
那中不中毒的,又有什么关系?
“哥,不要担心了。”唐烨靠进他怀里,“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去后山逛逛吧。”
唐启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吃过午饭,唐启就带着唐烨出了门。
自从回到家开始,唐烨就一直待在屋子里很少再出门,这还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见太阳。
唐启看着他白的几近透明的脸,觉得有点心疼。
“哥。”到了后山,唐烨指指山谷旁的一条小路,“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在那捡的狗?”
“嗯。”唐启笑笑。
小时候自己和他出来玩,无意中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窝小动物,大多数已经死了,有一只却活着。
唐烨心软,于是把活着的那只抱出来裹在了自己衣服里,偷偷带回了家。
“你说它是什么呀?”两个人回了房,唐烨一边替它洗澡一边问。
“这还不认识,狗呗。”唐启笑话他。
“可是看着不像啊。”唐烨嘟囔,心想说不定是狼呢?
悉心照料了几天,那个小东西逐渐恢复了健康,又能撒欢又能吃。
唐烨喜欢得不得了,缠着唐启叫给起名字。
“这还不好叫,就叫小小烨好了。”唐启逗他。
“去去去。”唐烨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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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脆就叫小宝好了。
自己捡来的小宝贝!
小宝长得很快,不久后就差不多有半人高。
样子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是什么。
叫起来像狗又像狼,一嗓子能嚎的满唐门的牲畜都趴下。
下人们都传,说是三少爷捡了个妖精回来。
”他们才是妖精。“唐烨翻白眼,一边自己吃烧鸡,一边把鸡腿分一半给小宝。
唐烨掏心掏肺的伺候自己的小宠物,没料到小宝居然会在一个月黑风高夜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回来。
“没良心啊。”唐烨愤愤。
十多年过去,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唐烨想起来还是气得咬牙切齿。
“呵呵,当年以还跑来这后山找了十几回,劝你你也不听。”唐启替他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
“嗯,我几乎把这周围都找遍了。”唐烨扭头冲唐启笑笑,指着一条岔路,“有一次我去那找,发现在一个巨石后,藏了一个好大的水塘,你从没发现过吧?”
“没有。”唐启看着他的笑脸,觉得这些天来攒在心中的压抑似乎也淡了些,于是伸手刮刮他的鼻子,笑道,“我要干的事情多得是,哪有心思找水塘。”
“那你现在记住了,那里,有个大水塘。”唐烨重复了一次,“不远的,走不了多久就会到,就是不好找,在一个小山包后头。”
“嗯,你最厉害了,这都能找到。”唐启有点纳闷,一个水塘有什么好说的。
“哥,陪我在这坐坐吧。”唐烨想要坐在草地上,却被唐启一把拽住。
“怎么了?”唐烨有些疑惑。
“我抱着你坐。”唐启一笑,自己先坐在了地上,再把唐烨拽到自己怀里。
小烨中了毒,这潮湿的地气,能少沾一点,就尽量少沾一点。
金色的阳光,柔柔的洒在两个人身上。
浑身都暖洋洋的,唐烨在唐启怀里拱拱,舒服的打呵欠。
“想睡就睡吧。”唐启被他懒洋洋的样子逗笑,“哥陪着你。”
唐烨伸手揽住唐启的脖子,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该有多好。
直到夕阳西下,两人才回了家。
“哎哟大少爷,我正找你呢。”唐启的贴身小厮赶紧迎上来,“老爷派人找过你七八回了,问你什么时候去云崖城。”
“明早就去。”唐启带着唐烨进了屋子。
“云崖城,你要去找小轩?”唐烨问他。
“是,我就去把他带回来而已。”唐启不想多说这件事情。
“嗯,那你一路小心。”唐烨没有多问。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外头,只有脱离了这个唐家的大院,自己好像才能像之前那样和他相处。
一旦回了家,由不得自己,便会无端的不敢面对他。
晚上歇息的时候,唐烨熄了烛火,躺在床上等着午夜的到来。
窗外的天际,一轮银色的圆月高悬,清冷的月辉照着世间万物。
窗户吱呀做响,之后便有一个黑影跳进了唐烨的屋子。
“哥?”唐烨坐起来。
“我陪着你。”唐启脱掉被露水沾湿的外袍,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中了沉梦,每到月圆之夜,都会疼的钻心刺骨。
唐烨之前只是听说,却从未体验过。
这是自己中毒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
“不要了,万一爹……他来发现怎么办。”唐烨紧张的推他。
“他来了,我走便是。”唐启把他抱进怀里,“我的轻功,你还不知道?”
“可是就怕万一……”唐烨还是推他,脸色已经变得有点白。
“乖,没事。”唐启非但没走,反而伸手揽住他。
身上每一个细小的关节似乎都在被蚂蚁啃噬,唐烨再也没有力气推开他。
抱紧怀里发抖的身子,唐启满眼都是杀意。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这么折磨,那个姓岳的,当真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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