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分川西岸……
满身血污的猪兵卫飞奔到长宗我部盛亲跟前,再也忍不住了,仿佛趴一般的跪在地上,朝长宗我部盛亲方向呜咽道:“主公大事不好了!唐家军兵甲锐利,武士精锐!佐竹亲直大人、吉田内匠大人、桑名一孝大人所部都已经被击败了!所部长枪足轻都遭到重创,仅存弓足轻抵挡。此刻唐继光所部士兵奋起追击,请主公速速接应!要不然恐怕佐竹亲直、吉田内匠大人、桑名一孝大人恐怕要玉碎了!”
因为浓雾的遮挡,长宗我部盛亲等人并不太清楚前方详细战况。当然前方战况并不太好,长宗我部盛亲还是知道的,但知道归知道,他们也想不到情况如此恶劣。从登陆到战斗,才过去多少时间而已?
“怎么会这样的!”长宗我部盛亲还没有开口,边上的增田盛次已经下意识的问了起来。
猪兵卫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手下的士兵完全不是唐家军的对手吗?这也太打击士气了,猪兵卫唯有垂下头哀求道:“主公!请速速派兵接应吧!”
长宗我部盛亲脸色虽然难看,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就算自己再怎么怒佐竹亲直三人无能,但保存实力还是必要的。毕竟那可是六千大军,几乎是他三分之一的兵力。
“盛次大人!麻烦你率领本部兵马前往接应!”长宗我部盛亲黑着脸,语气中勉强带着几分客气的说道。
“好的!”增田盛次虽然平时和长宗我部盛亲相处的不怎么好,甚至有些面和心不合的味道在里面。但毕竟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增田盛次还是分得清的。自己和长宗我部盛亲再不对路,那也是内部问题,但唐继光那可就是外部问题了。
增田盛次也没有留力,先是派出弓足轻抛射。因为顾忌误伤到自己同袍,所以抛射的角度都有些大。但增田盛次并不是想杀伤敌人,他的目的只是让唐家军有些忌惮。如此一来不敢说震慑住敌人,但最少也可以让敌人没有那么肆无忌惮的追击,速度也会慢上几分。
长枪足轻则被增田盛次派在前方列阵,让士兵高喊自己的命令,让所有溃兵从两翼撤退。这次增田盛次是下定了决心,一旦有慌不择路的溃兵冲击战阵,增田盛次立刻下死手,将溃兵斩杀。在杀了二十多名溃兵后,溃兵也不敢冲击战阵了,从两翼涉水离开,哪怕他们因此而速度变得慢一些。
战斗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小时了。弥漫在国分川上的雾气已经没有那么浓了,增田盛次杀人立威的事情也让长宗我部盛亲他们也看到。
长宗我部盛亲的脸色立刻变得不那么好看,福留胜元眼角见到了,立刻趁机气呼呼的说道:“增田盛次这是干什么了!难道不知道这是友军吗?他这是想趁机削弱我们长宗我部家的实力吗?他这是抱什么居心啊?”
长宗我部盛亲虽然也心头不快,但还是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冷哼一声,阴沉着脸,冷冰冰道:“增田盛次的办法虽然不好,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佐竹亲直他们三个白痴,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情况出现啊?再说增田盛次的办法虽然难看,但够速度!就算我也没有话好说!”
福留胜元闻言,立刻不敢再说其他了。免得惹火烧身,到时候可是哭都没有眼泪了。
倒是土佐降兵将逃跑不及的溃兵杀光了,遇到增田盛次的长枪足轻。土佐降兵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大咧咧的认为,增田盛次的长枪足轻也是和佐竹亲直他们那些被冻僵手脚的长枪足轻一般!
土佐降兵信心百倍,自然不怕增田盛次了,足轻大将大咧咧的下令进攻。“兄弟们上!又来一帮送军功的了!”
“杀!”土佐降兵昂然发起进攻,完全不在乎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
见到对方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趁势进攻。在西岸一座山丘上观战的长宗我部盛亲微微一错愕后,旋即怒极反笑。“好!好!好!唐继光练出的好士兵啊!难道真的当我长宗我部盛亲是冬橘子吗?还说是软柿子啊?”
(冬橘子前文已经有说过,意思是中看不中用。)
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被武士义理洗脑过的福留胜元登时脸色涨红,朝长宗我部盛亲单膝下跪,掷地有声道:“主公!请让在下出战!此战不胜不归!绝对不会辱没了长宗我部家和福留家之名!”
“不!此战我亲自上阵!”长宗我部盛亲断然拒绝,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般。
福留胜元脸色微微一变,还想劝说。“主公……”
只是长宗我部盛亲已经下定了决心,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给福留胜元留下。长宗我部盛亲直接打断福留胜元的话,冷着脸说道:“不必多言!只要用这些九州猴子的血,才可以洗刷带给我长宗我部家的耻辱!”
“喔!如此请主公让在下追随主公!为长宗我部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福留胜元见事不可为,立刻转变态度,脸色坚毅的看着长宗我部盛亲,语气坚定的说道。
“很好!”长宗我部盛亲并没有拒绝。
“来人!”长宗我部盛亲对边上肃然而立的传令兵喊道。
“喔!”传令兵立刻朝长宗我部盛亲方向单膝下跪,抬起头看着长宗我部盛亲。
“立刻去给增田盛次传令!让他诈败,回到岸上!”长宗我部盛亲一边说,一边抽出自己方在肋间的胁差,递给传令兵道:“同时将这个交给他!”
那名传令兵脸色禁不住微微一变,作为长宗我部盛亲的亲近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胁差的重要性呢!胁差并非是什么普通的武器,首先他不是寻常足轻、甚至足轻组头可以配备的武器,需要比较高级的武士才可以佩戴。
另外一个就是日本人认为切腹,是一种对武士的光荣死法,胜利者通常情况下都会满足敌人切腹的要求。而胁差就是切腹的时候用的,可见他对于一个武士而言,他重要性了。
长宗我部盛亲是怕增田盛次阳奉阴违,为此不惜用自己的身份来到压增田盛次。但从这里也可以看得出,长宗我部盛亲已经被土佐降兵伤害得自尊心多么深了。尤其是接二连三的战败,叫长宗我部盛亲的面子往那里搁置啊?
“还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去?”长宗我部盛亲见那名传令兵愣住,登时不满了。
“喔!”传令兵不敢多想了,慌忙双手接过胁差,将肋差插在自己要带上,一手扶着胁差,飞快的奔跑而出。
增田盛次也不知道接到这个命令后怎么想的,但毫无疑问他选择了服从长宗我部盛亲的命令了。实际上增田盛次不想那么麻烦,还来个什么诱敌,他更不想将战绩交给长宗我部盛亲。
只是增田盛次他不敢,增田盛次虽然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但他有七八分把握。这次不从了长宗我部盛亲的话,他很可能会被长宗我部盛亲不顾一切的杀了,来到发泄长宗我部盛亲心中的怒火。增田盛次可没有这个胆量去试探长宗我部盛亲的怒火。
再说战场上的土佐降兵,见到增田盛次本部边战边退。土佐降兵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大咧咧的认为自己击退了敌人,登时士气更加高涨。
而此时负责督战土佐降兵的黑田高政也接到唐继光的命令了,只是他也心头发苦。撤退的命令黑田高政他也下了,只是土佐降兵此刻都热血沸腾,那里听得了他的话呢?
黑田高政无奈一边让手下人吹响撤退的号角声,自己而快步来到铃木山上,向唐继光解释。“主公!在下无奈啊!在下为了防止些土佐降兵闹起来,都将督战队放在后方。没有督战队在士兵当中统帅,此刻这些土佐降兵都被猪油蒙了心,在下也没有办法了!请主公恕罪!”
唐继光脸色非常不好看,但他也知道这事情现在怪不到黑田高政身上,黑田高政的布置没有错。只是想不到长宗我部盛亲的土佐兵团太过脆弱了,使得这些土佐降兵打出傲气来。
不过知道归知道,唐继光心中的怒火依旧没有办法熄灭。“看你干的好事情!叫你如何统兵的!立刻下去准备接应!别下国分川!”
“这……”黑田高政闻言登时脸露诧异和难色,偷偷看了唐继光一眼,见唐继光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质疑而发怒,这才鼓起胆子接着说道:“主公!这岂不是会让这些土佐降兵死伤更加多吗?他们毕竟都是从属主公的!”
“从属我的士兵,都是听从我命令的!下去布置好了!”唐继光脸无表情的淡淡然说道。
黑田高政完全不能够从唐继光脸上看出什么,不过唐继光此刻的态度和表情让黑田高政心头发毛,黑田高政那里还敢再说什么呢?黑田高政慌忙告退,快步离开,在半路还绊到一快石头,一个踉跄,差点都滚下山去了。
……国分川……
“啊哈哈!原来这些牛哄哄的高知泥腿子和近畿猴子不过如此!兄弟们冲啊!”
“杀!杀出个万石大名!”
土佐降兵此刻都骄傲的不得了,大概和他们平时比较自卑有关系。
不过土佐降兵并不知道,他们踏足西岸得到的并非是什么万石大名的功劳,而是死亡。
长宗我部盛亲冷漠的拉下头盔上的恶鬼面具,恶鬼面具非常精致,赤红的脸颊,白惨惨的犬牙交错。裸露在空气外面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出击!”
“杀!”立于长宗我部盛亲背后的五百名火衣众立刻高举手中骑枪,发出坚定也激昂的咆哮。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主人血脉中奔腾的战意,发出一声昂扬的嘶鸣,四蹄飞快迈动。马蹄在湿润的泥土上留一个个有力的凹印。从那凹印的深度上,可以感觉得到,如果马蹄落在人体上,那种恐怖的力量。
土佐降兵还没有察觉得到危险的到来,他们还兴奋的和已经退到岸上的增田盛次本部长枪足轻拼杀。一路上的顺利,已经让他们忘乎所以了。说不定现在让他们回身和唐继光麾下的唐家军一战,他们也有信心击败唐家军。
土佐降兵大概还不知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长宗我部盛亲统率火衣众仿佛一道烈火,又似一把从黑暗中猛然挥出的寒气逼人的利刃。火衣众猛然凿在土佐降兵的侧翼,就仿佛打在人的肋骨上,打得土佐降兵大乱。
长宗我部盛亲身先士卒,锋利的太刀不断扬起,带出一道道混合着碎肉的血箭。血箭还没有落下,长宗我部盛亲手中的太刀已经再次落下了。长宗我部盛亲就仿佛一只勤奋的工蜂,不过工蜂采集的是蜂蜜,而长宗我部盛亲采集的则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
火衣众的斗志也很旺盛,手中的骑枪已经在冲锋中折断了,或者丢了。他们都拔出腰间的太刀,借着马力,挥出一道道寒光,艳丽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土佐降兵的士气就仿佛一个气泡一样,看似很大,但当长宗我部盛亲的用针一刺,立刻导致气泡“啪!”的炸开。八千土佐降兵的士气瞬间崩溃,他们用更加大的声音,哀嚎着向东岸逃跑。
“杀!”长宗我部盛亲也是杀红了眼睛,那里愿意放过土佐降兵呢?立刻指挥火衣众涉水追杀。自然在水中速度慢了不少,但比起步兵,骑兵的速度还是快。
土佐降兵此刻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又或者恨不得此刻化身为鱼儿,一甩尾巴,就溜出数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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