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33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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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受四爷的大恩,本应该好好守着四房的母子。
只是他人微言轻,既阻挡不了王爷立则哥儿为世子,也拦不住王爷要娶四夫人。就只好尽自己所能,帮这母子俩争取最好的待遇和名分,且尽量帮他们预先铲除一切可能的后患。——死去的人已是去了,活着的人却还要活着。若是能让他们活得更好,范忠是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将他们保全的。
不说为了四夫人白担的虚名,就说为了则哥儿,范忠也打算一力要让四夫人以王妃之仪下葬。——以后王爷就算再娶,也永远越不过先王妃去。就连则哥儿以后承袭了王位,先王妃既是生母,也是嫡母,则哥儿只用尊从先王妃就是了。王爷后娶的人,在先王妃面前,永远是侧室。则哥儿若是不想做面子情,也无大碍的。
因此上范忠平日里虽然很是敬重这些幕僚,对他们的提议都是言听计从。今日却是铁了心,不肯就范,非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不可。
那些幕僚都是自诩才高八斗、心智过人的人物,面对范忠一个家生子出身的下人,本都有些看不起他。发觉范忠如今一反常态,寸步不让,咄咄逼人,非要按王妃之仪葬了四夫人,就让这些幕僚很是不满。
范忠见他们不肯通融,牛脾气也上来了,就冷笑道:“原来王爷的金册封妃,各位都不放在眼里。——既如此,我只好派人快马去青江大营报信,让王爷决断了。”
那些幕僚听范忠说,要不顾他们的阻拦,亲自派了人去青江大营给王爷报信,又提到王爷给四夫人册封的金册,有几个人已是心虚了起来。就赶紧拉住范忠道:“范大管事,有话好说。来来来,坐到这边,咱们再好好议议此事如何?”
范忠不理他们,甩了甩袖子,径直走到书房门口,又转身对各位幕僚道:“我忙得很,不像各位这样轻闲。只是我奉劝各位一句,王妃已是仙去,各位还要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跟一个无辜受累,含冤死去的弱女子过不去,各位还是扪心自问一下,你们倒底有没有‘良心’这个东西?”
那些幕僚被范忠说得脸上有些发白,就各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迟疑之意。
范忠见这些人快要退让了,便赶紧趁热打铁,问道:“各位说,到底是以王妃之仪下葬,还是我派人去青江大营见王爷,让王爷定夺?”
那些幕僚也是心思灵巧之人,见范忠话里给大家留了余地,便也讨价还价道:“范大管事忠心为主,我们自是佩服。四夫人以王妃之仪下葬也可以,不过这事暂时不能让王爷知晓。”
范忠早知他们会有此提议,且也做好了盘算,只是面上还是故作吃惊问道:“王妃发丧,王爷岂能不知?”
那些幕僚中领头的一人便咳嗽一声道:“我们刚刚得到消息,王爷已是集结了数百艘战船,要对韩地发起猛攻。如今北地和韩地的战役,正是关键时刻。我们不若等王爷拿下韩地,再诏告天下,给王妃正式发丧。——横竖也就是迟个二十来天的事儿,范大管事,你看意下如何?”
范忠心下暗忖:二十多天,大概也尽够了。就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踌躇了半日,又满天开价道:“那王妃的寿材,得用我们库房里潢海铁网山上所出的樯木为内棺,上等阴沉木为外椁,方合王妃的身份地位。”
那些幕僚听了,脸色都有些难看。
樯木木材结实,做了棺材,千年不坏。而阴沉木更是棺木用材之中的帝王木,乃是上好木材埋于地下万年所化。不仅能保万年不腐不朽,水火不浸,且能防止虫蛀蚁穴。这种好木头,就算前朝流云朝三百年宗嗣,也只开国皇帝有过一口用几块阴沉木零碎拼接而成的内棺。可王妃如今,却是要拿库房里那独一无二的独块阴沉木做的寿材为外椁!——实在是太过分了!实在是太奢侈了!实在是,太僭越了!
有一个幕僚就劝道:“用樯木内棺也就罢了。那阴沉木寿材,可是有人专门献上来给王爷用的。”
那时的人登了高位,第一要务,便是给自己准备棺材和地宫。所以历朝历代的皇帝,大有刚登基就开始给自己造地宫的。等到自己快死了,也就修得差不多了。——倒是两不耽误。
范忠却据不退让,只坚持道:“王妃乃是王爷唯一封了金册的元妃,又是世子的生母、嫡母。如何受不起这些?”——范忠这话,却是要把王爷的原配正室大夫人,一笔抹杀了。
那些幕僚不知范忠的心思,见范忠说出这种话,就忍不住纠正他:“王爷的原配乃是大夫人程氏,四夫人如何能当‘元妃’二字?”
范忠自从当年大夫人将四房全数留在夷人的围城里,要让四房绝户,就已对大夫人恨之入骨。
只是自范忠从营州回到范家之后,大夫人就被隔在朝阳山,后来又在青江溺水而死,没有再回到范府,所以范忠也没有机会来亲自对付大夫人。
可是就算大夫人死了,在范忠看来,还是要能黑就黑,能踩就踩。更何况,范忠也看出了王爷的心思,自然知道自己在四夫人的丧事上,无论如何过分僭越,王爷都不会说一个字。且若是王爷在此,止不定比自己还过分!——封四夫人做元妃算什么?说不定王爷悲恸之下,将族谱都要改了!
不过这些话,范忠是一个字也不会说出来的。——有些事情,可以去做,但是绝不可以宣之于口。而还有些事情,可以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但是绝对不会有人真的去做。
见幕僚果然反对,范忠就冷笑道:“这可是你们说的,不用阴沉木做外椁。若是有个意外,就全是你们担当了?”
那些幕僚嗤笑一声: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更了不起的意外?便都拱手道:“范大管事体恤上意,又从善如流。等王爷同韩地的战局一定,我们自是会对王爷如实报禀。”
范忠就颔首道:“既如此,就用上等金丝楠木做外椁。”又道:“不过,牌位灵幡经榜上,还是要用‘先元妃’三字。”
那些幕僚见范忠不再坚持用阴沉木寿材给王妃做外椁,已是松了一大口气,就顺水推舟,继续坐地还钱道:“使得。只是正式对外发丧,要等韩地战局已定之后。”
“我只等二十日。——二十日之后,就算韩地战局未定,王府也要正式对外发丧,且要报给王爷知晓。”范忠一锤定音。
见那些幕僚还要聒噪,范忠忍不住又提醒他们道:“你们别忒越俎代庖了。虽说王爷心胸宽广,善于纳谏,待你们也是礼敬有加。可是王爷并不是平凡人等,总是有逆鳞的。——你们真的要去触王爷的逆鳞?”
听范忠说得透彻,这些幕僚就熄了火,便都同意道:“二十日就二十日,也尽够了。”
于是大家就定了二十日后,再给王爷报讯,且正式对外发丧。这之间,只在王府内院搭建灵堂,筹备丧事。——因了安解语这次,是有了金册册封的元妃之丧,礼仪上,自然比当年大夫人的丧事,要更正式隆重、繁琐细碎一些。
范忠见自己的目的都达到了,就对屋里的人等也拱了拱手,自出去了。
而范家军的副将派来的人好不容易等到范大管事从书房出来,便赶紧过来回报说,先王妃的嫡亲哥哥过来吊唁了。
范忠吃了一惊,不知安解弘为何这么快就得知了消息。便连忙让自己的心腹出去将安解弘领进来,先安置在外院自己屋里,等一会子再说话。
这边范忠就去了内院交待灵堂的布置,和人手的搭配。内院的下人听了范大管事的分派,心里都不是滋味。——三日前,王府内院才刚刚张灯结彩,红绸遍地,预备了一场大婚。三日后,却要四处挂白,人人服丧。
外院暂时不能举哀,王府外院和大门口的白灯笼,就还不能挂起来。
而风存阁里,安解语已是被平放在内室的床上。
四房的下人,都轮番过来二楼的外间,给四夫人磕了头。
秦妈妈自从知道四夫人真的是没了,眼泪就没有断过。
阿蓝强忍着泪,去净房提了水过来,同秦妈妈一起,给四夫人净了身。
周妈妈在风存阁的大门外,等着范忠派人送来四夫人的装裹。
范忠在元晖楼的正厅对自己手下的人嘱咐了几句,便亲手捧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去了风存阁。
见到周妈妈焦急的站在风存阁的门口,范忠便将大盒子递了过去。
周妈妈屈膝行了礼,转身就要走。
范忠在后突然说道:“灵堂设在元晖楼的正厅。王妃的棺椁会在那里停上二十日。二十日之后,王府正式对外发丧。——王爷才会回来奔丧。”
周妈妈停了脚步,默然半晌,就又回身给范忠福了一福,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身去了。
范忠盯着周妈妈的背影看了半日,才长叹一声,又去了景深轩。同如今主持内院的姑太太范朝敏商议内院这二十日,要如何料理。
周妈妈心里琢磨着范忠的话,虽然有些疑虑,但是不管怎样,等二十日后再发丧,却是对周妈妈和安解语的计划来说,再好不过的。——二十日之后,自己和四夫人,早就在江南的不知哪个小城过上悠哉游哉的日子了。就算王爷神通广大,到底是追不上她们了。
这边想着,周妈妈就加快了脚步,往风存阁的二楼上去。
秦妈妈和阿蓝已经帮四夫人净了身,换上一身攒新的细白纺绸做得中衣,盖住里面一件黄色绣五彩凤凰的兜衣。
见周妈妈捧了个大盒子进来,秦妈妈就起身问道:“可是四夫人的装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