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昭端坐案几后,俏脸神情显得有了一丝紧张。
真不知道崔文卿所作的诗词水平如何?能否进入欧阳修的法眼?
紧张之余,她忽地又想到了与崔文卿之间的承诺,娇靥一红,又是略显羞涩的笑了,暗忖道:崔文卿,本姑娘给了你这么大的好处,就看你今天行不行了!
工部尚书南攻杰毗邻折昭而坐,见她孤单一人自斟自饮,有心与她说说话儿攀上交情,一脸微笑的开口道:“折大都督,不知你觉得今日参加诗词雅集的士子们,谁最有机会获得头名?”
折昭心内属意的自是崔文卿,然而为了示意谦虚,也不好明说,淡淡笑言道:“据本官所知,这些士子们都是各州郡的精英人物,个个才华了得,冠绝当地,此番参加雅集碰在了一起,必定是群雄争霸,各显其能,至于谁最后能够夺得头魁,却是不好说。”
南攻杰哈哈笑道:“大都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论文采,今科科举当属江南路首席才子决卿尘,决家本就是江南路名门望族,诗书传家,门中才华之士多矣,可谓冠绝江南一带,这决卿尘不过二十,但已经名满江南路,被推崇为继苏轼之后又一文坛大才,不用问,今日诗词雅集,也是决卿尘大显才华的地方了,取得头魁也是手到擒来。”
“你丫究竟会不会聊天!”
折昭听他这么推崇那个决卿尘,登时就芳心暗怒,面上不作神色的自饮一杯,口气亦是不咸不淡:“江南道的首席才子又能如何?来我京师洛阳,莫非就以为能够力压群雄,大展神威了么?也太小看我们北方士子了。”
“北方士子?”南攻杰笑了笑,无不遗憾的叹息道,“若是去岁,有司马唐、苏轼、曾巩三人,北方士林的确力压南方士林一头。然而如今,他们三人均已入仕,北方士林年轻一辈再也找不出人来与江南抗衡,说句不好听的话,今年士林中更有不少人认为:北方士林已无年轻才士!”
此话彻底激怒了折昭,她冷笑言道:“听南大人的口气,莫非是江南人士?告诉你,今年北方文林,不仅有司马薇这样的才女,更有我夫君崔文卿这样的才士,今日他二人均是参加了雅集,本官相信他二人一定会在诗词雅集上获得好成绩的。”
南攻杰摇手笑道:“崔公子的才华本官自是知道,听说不久之前的国子监中秋雅集上,他那劳什子诗社还获得了第一名,然就实而论,今岁国子监本就缺少才士,故而令夫才能侥幸获得头名,如果面对如决卿尘这样的江南路首席才士,只怕不能力敌也!”
折昭冷笑道:“看来南尚书对江南路士林信心满满啊!要不咱们来赌一场如何?”
自从嫁给崔文卿之后,折昭耳濡目染,也感染上了崔文卿的坏习惯,特别喜欢与人打赌。
南攻杰捋须笑道:“自然折大都督有此意思,那本官也只能奉陪了,咱们赌什么?”
折昭伸出一根指头道:“就赌一万两,我赌崔文卿和司马薇二人能够获胜!”
一听折昭开口就是这样的天文数字,南攻杰着实吓了一跳。
然此刻坐在周围的同僚们随之起哄,且打赌的对象还是折昭这样的女子,自然容不得他后退,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言道:“好,就一万两,本官与折大都督赌了,一局定胜负!”
“一局定胜负!”折昭也是郑重点头了。
坐席之上,司马唐和苏轼,以及另一位评判相互合作,共同翻看着才子们的诗词。
司马唐首次在这样权贵云集的场面上充当评判,自然而然特别用心。
特别是在齐王陈轩以及谢君豪架前,他更想好好的表现一下自己,若是能够令此二人对自己刮目相看,那就更好了。
故此,司马唐尤为认真专心。
然而可惜的是,接连翻看七八张宣纸,这些才子们所作的诗文也只能算作普普通通,勉强看得上眼,离他心目中的标准还是相差甚远。
一时之间,司马唐不由摇头暗暗叹息。
毕竟惊鸿绝艳的文采历来少见,去岁科举接连出了他以及苏轼、曾巩三个伟才,今岁再想出几个,只怕难矣哉。
想到这里,司马唐不由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然而便在此刻,他的笑容却犹如被外面的寒风吹过一般,陡然就冻结在了脸上,眼尾的微笑波纹也在霎那间消失不见,眼睑大张而开,双目圆瞪而出,露出了惊骇之色。
旁边的苏轼见他神情有异,连忙凑了过去,刚看的一眼也立马变作了与司马唐同样震惊的表情。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的盯着宣纸上的那首诗词半响,回过神来之后对视一眼,罕见取得了同样的默契,开口道:“苏兄,咱们就这首了!”
片刻之后,三组评判均是将所有才士的诗词审阅完毕。
欧阳修环顾左右,笑问道:“既然各组都已经选出了最佳诗词,那咱们就将之念出,共同评判吧,谁先来?”
陈宁陌微笑抱拳道:“长者为先,欧阳尚书请了。”
欧阳修捋须点头,拿起搁在案上的宣纸,笑言道:“老夫所选中的这首词乃是卜算子》,全词为: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吟哦声落点,正堂内所有人均是精神一振,细细品味,顿感词境了得。
欧阳修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解释道:“此词作者乃是江南路才子决卿尘,根据决公子在宣纸上的解释,乃是他见一对因战事而分离的恋人有感而作,词中所言的男子因要报效家国,远赴北方投身沙场,不得已与青梅竹马的恋人分别,他心知此去遥遥无归,故而狠下心肠让恋人另选他人出嫁,不要耽搁了韶华,这女子确是痴心不改,等待他归来,决公子以此为词,歌颂两人的感情,实在感人至极。”说罢,轻轻怅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