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男生 女生 完本 书单 专题 APP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武侠网 > 历史 > 门阀风流 > 第四十七章 世有豪士

门阀风流 第四十七章 世有豪士

作者:水煮江山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1-04 03:40:14 来源:58小说

陆氏庄园占地极大,园中有园各作不同,林中见林青翠互依,曲水四绕恰逢荷亭,青草漫潭复闻鹤唳;遥遥极视,突见一栋红楼,高约六丈,尖亭为顶,极是妙绝……

倘若尽心细游,没个两三日休想。

陆纳引着刘浓闲闲逛着,似想起甚,突地一拍额,笑道:“呀,游园亦不急在这一时,瞻箦,我得先你带去暂居憩室才是,若不称心尚可早换;若是迟了,怕好地方皆让人占去!”

说着,命随从赶来牛车,邀刘浓同坐。

刘浓不由得感概满怀,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门大阀啊,逛个庄子,尚需得坐牛车……

沿着竹林一阵缓行,陆纳随意指点着途中景色,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刘浓静坐以对、笑而随心,俩人皆互相得有趣。

“啪!”

突然,陆纳猛地一拍大腿,面呈惊愕。

刘浓奇道:“祖言,又怎地了?”

陆纳面显涩然,抚掌叹道:“每每与瞻箦交谈,我就浑然不觉身在何处矣!竟忘一事,不过无妨,待我挽补尔!”说着,叫过车外随从低语几句。

随后转身,挥手笑道:“瞻箦,今夜,咱们秉烛夜谈,咏诗……”

交谈?是你在谈,我在听。

咏诗?!怕是闻汝彻鸣尔……

刘浓洒然而笑,心中亦对其暗赞。陆纳家学渊博,诗、文、书、画皆有涉及;其字颇古、笔意雄沉,胜在锋锐洒脱,恰如其人通竣;诗画亦佳,每有妙论终不离心。然,此尚不足刘浓交心,唯喜那股子风范,贞厉绝俗。

出尘而不忘尘,是以其集山水秀色满身,却独爱酒也!

院名“云胡”。

吴人爱竹,竹,修而拔节,摇风弄雨,铿然作声。但见蔟蔟青竹孤显于丛柳中,非媚不群、赫然不臣,巧巧的掩着四方院落。

白墙若展纸,黑瓦似染青。

小小四合院,皆是木屋;粗大的亭柱四撑,竟悬空三寸。院内外极是干净,于院中梨树下稍稍一歇,便有幽香暗浮;寻香望去,梨树窝中藏燃沉香,悠悠。再一侧眼,斑斑湘竹帘斜挂四落。

陆纳逐一挑帘而展内,笑道:“瞻箦,尚适否?”

内中铺着凤苇席,四室皆不同,色作青、白、月、蓝;其中陈设简而不陋,所见之物皆出名门,屏风、矮案、笔架、墨台,乃至毛麈皆是精细。

刘浓笑道:“极好,只是居之稍怯!”

“怯甚?”

陆纳眉尖一挑,正色道:“院子是个死物,建得再妙亦不过是刀工;瞻箦风仪绝秀,但请安居,亦好让这些死物沾得些雅色。”

言罢,便命随从将寝居之物摆上,一律蔟新。

刘浓见其为自己挑选是的那月室,而他则居了青室,正正恰合心意。漫眼四阔之际,突闻得院后传来一阵清扬的笑声,不禁心生好奇,转目投去。

秋千?!

这院子位于荷潭之侧,在其背后尚有几栋雅院;院院之间,高低不同。而秋千正是自云胡院后荡出,其势略高,可见绕着各色丝带的千绳上下晃悠。

唯不见人!只余梨花随千绳……

“小娘子,别荡太高哦……”

“知道了!”

陆舒窈?

声音脆中带软,极是独特。

只得匆匆过耳,刘浓便已辩出这声音属于陆舒窈,不经意的则想起那个鹅黄的身影,一时触景悠悠而忘情,嘴里情不自禁的漫道:“花褪残红青杏小……天涯何处无芳草,院内秋千院外绕;院外旅人,院内佳人笑;笑声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妙哉!”

陆纳以麈击掌,大声赞道。

“嗯?!”

经他这一赞,刘浓猛地惊醒,随即面烫如火灼,慌得手足无措,只想挖个地洞钻,暗道:天哪,这是啥诗啊,还多情却被无情恼,怎地就把它给吟出来了?

“瞻箦,这,这诗……”此时,陆纳亦品出味道来,瞪大着眼看向刘浓,秀长的眉飞扬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尚藏着隐隐约约的复杂味。

啊!!

刘浓更是羞窘,想解释却知不可解,那样会越描越黑!

静!隔壁亦默然,秋千亦不荡了!徒留几只林鸟在枝头叽渣个不停,仿似在偷笑。

“刘郎君,好诗。”

半晌,声音自院后飘过来,等得一会,再无半点声息,想来陆舒窈走了,刘浓长长吐出一口气,镇住神,回身便揖手笑道:“唐突,唐突,祖言莫怪,一时无状尔!”

“确是好诗!”

不知何时,陆纳已入室中,歪着身子靠着矮案,边品诗边饮酒,眼睛时亮骤闪,每品到佳处时必然大闷一口,最后竟拍案赞道:“瞻箦,这便是汝言:弃繁华而归质朴乎?此诗字句虽简,却着实意味深长啊!恰如这酒,初饮似火燎,徐闷而下喉,不消三分便已蕴满胸怀;以为竭尽,焉知稍一回味,却可再荡三圈……”

再赞:“嗯,好酒,好诗,好瞻箦!”

刘浓见其只论诗而不妄疑,心中略松,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亦不愿作避而不知,遂笑道:“祖言,后院乃陆小娘子居所,唯恐风议不便,不若我们换个地方吧!”

“为何要换?”

陆纳微微一愣,心思稍转便已知其意,笑道:“昔日虎丘,瞻箦曾言:心正则诗正!这满园中,就属这院子和小妹居的“君归”院最佳,你我皆非俗士,何苦为避风雨而自掩其形?莫作纷忧,咱们就在此地彻夜畅谈!”

因见刘浓尚在犹豫,便再缓声道:“此乃别庄,每年我陆氏皆会游及此处,一为念族伯、叔思闻鹤唳,代其振鹤而鸣;二则阿父亦愿我们多结友人,小妹尚未及笄亦年年皆随,更以诗画折服不少士家子弟;是以才得了吴郡骄傲、诗画双绝之名,瞻箦何须避讳过深。”

心正则身正,清风过岗,风与岗,何干?

得其一言,刘浓恍然而悟,洒然一笑,揖手道:“祖言心不系物,刘浓愧不及尔!君之言行,方才为浑然一体矣!”

“唳,唳唳!”

恰逢此时,一鹤孤来,遥遥掠过院中上空,声声长鸣穿破云霄。

闻声,陆纳猛地按膝而起,奔至室外,目逐鹤杳,一时胸中滔滔,放声咏道:“世有豪士兮,遭国颠沛。摄穷运之归期,尝众通之所会;苟时至而理尽,譬摧枯与振败。恒才琐而功大,于是礼极上典,服尽晖崇……”

其声雄雄,其意冲冲,直欲翻天而复地!

刘浓受其激昂,纵身而出,附而歌之:“仪北辰以葺宇,实兰室而桂宫;抚玉衡于枢极,运万物乎掌中。伊天道之刚健,犹时至而必衍。日罔中而弗昃,月可盈而不阙。袭覆车之轨,笑前乘之去穴……”

《豪士赋》!

士衡千古,鹤唳千古!

陆机,陆士衡,太康之英才矣!晋武帝司马炎伐吴,一举平定江东,问众臣所获之最?太常张华答曰:“伐吴一战,功在其末;所得之最,皆在二陆尔!”意指:一统天下,最佳的是得了两个陆氏俊才,而这二陆指的便是:陆机、陆云。公元303年,晋室震荡,陆机、陆云不愿抽身而退,慷慨而赴死;数千太学生为其二人跪坐暴雨中,泣泪相求。

陆机曰:华亭鹤唳,岂可复闻乎?

言毕,就刀而魂绝!

晋时千篇诗赋,刘浓最喜这篇《豪士赋》,时常诵而击节、慨而长叹;练剑之时亦默咏,培一生之志,如朱焘言:断不敢忘洛阳尔。其时与陆纳纵合,二人声音皆沉沉而雄浑。一赋咏毕,余音未消,俩人面面相窥。你指着我的脚,我指着你的脚,随即哈哈大笑。

皆未着屐也!

与此同时,一队华丽的牛车至竹林口停下,随即挑帘纷纷,一个个宽袍高冠郎君钻出来,俱是青俊之辈,领头的正是陆始。间或一、二,竟带着美婢,一群人仿似闲游山间,言笑时则打量着四周景色,再评头论足、恭维不断,尽皆在称赞陆氏庄园秀美。

陆始淡然笑着,眼底却隐藏着得色,这些个郎君家世虽不若陆氏高贵,可亦属中上门阀。特别是那带着美婢的张迈,乃与竹林七贤阮步兵(阮籍)齐名的张翰之族孙,江东四大豪门,顾、陆、朱、张,这张氏虽排在最末,然亦不可小觊矣!心道:前年陆氏聚游时,阿父责我不擅交友,如今这张迈远道而来,总可挽补些吧?嗯,阿父过两日便至,那几个美婢届时得寻个地方藏起来……

竹林掩院一半!

张迈打斜一望,眼睛一亮,拍掌赞道:“好雅致的院子,若能于此歌咏、醉舞,岂不美哉?”

陆始笑道:“仲人到是颇具慧眼,云胡院与君归院是园中最佳的雅室;居于其中,可一揽荷间美景,夜中对月时,亦可促膝长谈!”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张迈抚掌而喜,身旁女婢知意侍上酒壶,其狂饮不断,待得酒热耳梢时,突然捉着嘴巴一声长啸,吓得栖林之鸟四飞。

众郎君见怪不怪,一个个拼命忍住耳朵,这张迈是在学阮步兵呢,只盼他早点啸完。焉知,这张迈平生最喜作啸,胸中藏气甚多,一时竟连而不绝。这可苦了众人,别人作啸是如雷滚云,他作啸则不同,声音大则大尔,却难听致极,不似啸声反若驴鸣。

曾有人笑其啸丑,他则笑道:汝也啸个,恐连驴鸣亦不如尔……

陆始眉间微皱,面呈涩意,然亦不得不待其啸完,怕他再啸,赶紧笑道:“仲人吹得满口好啸,一声便绝尔!且随我来!”

……

啸鸣传入院中,刘浓正与陆纳闲饮,闻声大奇,笑问:“何人作啸?”

陆纳酒入三分,满脸微红恰适意,歪着嘴巴笑答:“华亭美鹤久卧芥丛,故,不知天下之鸟矣。在吴郡张氏有个塌货,其有三宝……”

说着,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示意刘浓询问。

刘浓笑道:“哦,哪三宝?”

陆纳极是满意刘浓的配合,哈哈笑道:“驴鸣、猪醉、犬宝!”

犬宝?

驴鸣、猪醉刘浓尚能猜出来,这犬宝却不知是甚玩艺,便问:“何为犬宝?”

“汝想知?”

陆纳来了兴头,正准备讲解何为犬宝,却闻院外一阵喧闹,尚伴随着木屐啪啪着地声,其眉头一挑,暗道:哼,阿兄果然带人来此!

遂长身而起,朗声笑道:“当仁则不让,瞻箦稍候,待我赶驴!”

话音将落,院外传来一声大笑:“如此美室,当居之也!”

陆纳挑帘而出,朝着院落一个揖手,眼光撩向半空,负手笑问:“美在何矣?”随后不待人接话,又道:“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为何今日却闻清越作驴鸣也?驴是驴,鸣是鸣,驴鸣非驴亦非鸣,敢问归何矣?阮步兵乎,何其悲也!”

语声漫漫,落地生根,一语多问,句句博精。

满堂皆静!

刘浓好整以暇的倚着湘帘,缓缓挥麈,嘴角则浮笑,心道:不鸣则已,一鸣便惊人!祖言已立于不败之地矣!此问看似简单,实则可引极深,先以老子而正名,再引白马论而叙事,不论对手作何辩答,祖言皆可徐引旁证而驳之。事实,胜于雄辩啊……

“这……”

张迈本斜斜的倚着美婢状作洒脱,此时亦不得不正直身子,抚冠肃面。此言既是辩论又是嘲弄,然只可认输不可避,尚不能胡乱生嫌隙,不然则会被人嗤之以鼻。大名士们,皆是这样辩来辩去,方才辩明真理,岂敢不正视焉!奈何他方才灌了阵酒,心神紊乱,想得半天,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始面色不悦,盯着陆纳,后者却故作未知,正眉危神做辩论姿态。不得已,只得悄然行至其身侧,沉声道:“七弟,此意为何?”

陆纳道:“辩论!”

辩论?!

陆始暗暗叫苦,心道:苦也……阿弟脾性直倔,其若认定则会力争,便是阿父亦不惧之。唉,阿弟,你若要此室,何不早言,何苦闹至如此尴尬境地啊?

稍一转眼,见刘浓云淡风轻的笑着,突地灵光一闪,待刘浓转目相顾时,他便朝着刘浓微微阖眉,眼神深切,请求刘浓相助!

唉!陆始,非是玲珑心,却作玲珑人,到头两边皆不得……

刘浓暗暗一叹,却亦不愿因自己之故,使陆纳得罪人,遂上前笑道:“祖言兄,我观这位郎君酒正酣尔,酒之一物,出于土粟,作水行上善;善,可令人浑忘物外,亦可使人返朴而归真;我辈所求者,尽在一真尔!驴鸣非驴非鸣,只在忘我矣!步兵之悲,在步兵矣!”

好个驴鸣非驴非鸣,只在忘我矣!步兵之悲,在步兵矣!

刘浓此言只解不辩,避过白马论,将人饮酒附于归真,浑然忘外物;暗指庄论梦蝶,无真亦为真。是以,既忘形,何必在意驴鸣作何,皆发由心矣!再以阮步兵之悲,反论此证;张迈酒后学阮步兵作啸不成反鸣驴,此为张迈之喜、悲,与阮步兵无干;陆纳为步兵不平,实为已心之步兵不平尔,亦无干。

一切,皆因忘形归真、言发由心!如此作解,各自执真,两厢皆有颜面可存。

陆纳嘴角一翘,知晓刘浓是为自己铸台阶,朝其暗暗点头;再看向那张迈,见其面红耳赤、羞愧无颜;逐人目的已至,尚需给阿兄留点颜面。

赞道:“妙哉!”

满堂华彩!

……

“小娘子,小娘子……”

后院梨树下,抹勺在陆舒窈眼前挥着手。

“我能看见,别挥了。”

陆舒窈坐在秋千上,华丽的襦裙斜拂坠地,素手则紧紧的拽着千绳,朱红的豆蔻衬得指节更白。前院的辩论,她听得清清楚楚,眼眸亮若星辰……

梨花,垂满头!吻着青雪,不干休……

PS:推荐一部女频的民国小说《锦秀荣华乱世歌》,注:这章有个词语,颇具慧眼,如果是慧眼独具更通畅,但那个时候还没有这个词语。请各位莫怪。凡是我书里有改过人物对话时,所用成语、词语的,皆是因为那时还没有。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