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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太子
曹冲晃晃悠悠的进了后宫,皇后曹节正看着一张报纸副刊,不过她的注意力大部分时间都在旁边玩耍的太子刘兴身上,报纸上两千字的西游记半天还没看完。听到悠闲的脚步声传来,她有些意外的抬起前,却看到曹冲在躬着身陪笑的小黄门引领下进了殿门。
“是仓舒啊?”曹节笑了,放下报纸,坐正了身子,等着曹冲上前行礼。曹冲却好象没看见她似的,随意走到她的旁边的席上坐下,拎起案上的报纸瞄了一眼,又放在案上,转过头对曹节笑道:“你怎么还看这期呢,这个月的还没到?”
曹节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了,她盯着曹冲看了半天,一言不发,沉默之间透出的威势比天子还要重,让一旁嬉笑的刘兴都感到了紧张,仰起头紧张的看着母亲,口水沿着嘴角流成一长串,挂在下巴上,煞是有趣。
“怎么了?”曹冲也不知道是迟钝还是故意的,还是很轻松的笑着,还特意把腿伸了出来,捏起拳头捶着,旁边的小黄门谄笑着要过来侍候,脚步刚动了一下,一看皇后脸上快滴下来的冰,连忙收住了脚。
“仓舒,你怎么能如此放肆?”曹节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大声喝道。
“放肆?”曹冲仰着看着脸色铁青的曹节,愣了一下,又笑道:“我怎么放肆了?”
“仓舒,我们是姊弟不假,可是在姊弟之前,还有个君臣尊卑,我是皇后,你这个车骑将军见了我,岂能如此无礼?”曹节怒不可遏的斥责道。
曹冲笑了笑,依然不为所动:“阿姊,我现在已经不是车骑将军了,陛下刚刚升了我的官,我现在是骠骑将军。”
“骠骑将军也不行。”曹节打断了他。
“那……”曹冲收起了笑容,低下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抬起头看着曹节,直视着她的眼睛,咄咄逼人:“如果是我们的大将军父亲来呢?”
“他来了也……”曹节怔了一下,接着说道:“天子没有赐他杖履上殿,见驾不拜之前,他见到我也要下拜,君臣之礼不可废,先君臣,后父女,这是圣人之礼。”
曹冲撅着嘴,眨了眨眼睛,又问道:“大汉不是讲孝道吗?这君臣之礼还排在父女之前?那皇帝看到皇太后,是不是也要让皇太后先给皇帝行礼?”
“这……”曹节一下子被噎住了,她脸气得胀红,戟指着曹冲喝道:“仓舒,皇家是皇家,你怎么能乱比较,再说了,当初太公未为太上皇时,高皇帝去见太公,太公也要拥彗先驱的。”
曹冲沉下了脸,伸出手指抠了抠鼻翼,一点也没有起来给曹节见礼的意思,他眨着眼睛想了想,忽然笑了:“怪不得子桓一门心思的要撺掇着父亲再进一步,原来皇帝这么威风,这么一说,连我都有些心动了。”
“你……”曹节语噎,脸色顿时大变,旁边的小黄门更是脸色煞白,浑身战粟。
“出去。”曹节一挥手,把旁边面色全僵了的小黄门、宫女、乳母全赶了出去。曹冲还是那么一脸向往的坐在席上,看着曹节有些慌乱的安排人去嘱咐那些人别乱说话,悠然自得的从袖笼里掏出一包小点心对刘兴招了招手:“来,到阿舅这儿来,阿舅这儿有好吃的。”
刘兴对曹冲有些陌生,但是他被曹冲手中的点心吸引住了,挪着两只短腿,摇摇摆摆的晃了过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到曹冲手中来拿点心。曹节正好从外面进来,一见连忙抱过刘兴,抢过他手中的点心扔到案上,斥道:“你怎么能乱给东西给他吃,万一有事,你可脱不了干系?”
刘兴一看到手的点心被抢走了,嘴一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曹冲沉下了脸,伸出两只手指,拈起一块案上的点心扔进嘴里,慢慢的嚼着,沉默不语。一旦他沉下了脸,刚才那让人如浴春风的和善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杀伐之气,慢慢笼罩了整个大殿,让皇后和刘兴也感到了极大的威压,小刘兴满含泪水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沉默的曹冲,慢慢停住了哭声。
“仓舒,你好大的威风,连小孩都不敢哭了。”曹节强撑着笑了一声。
曹冲却没有理她,他嚼完了嘴里的零食,伸手拿过案上宫女刚刚端过来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拍拍手,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现在比曹节高出一个头,站在她的面前,完全可以俯视她。曹节被他无礼的举动给惊住了,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半步,又强行收住了自己的脚步。
“哼哼……”曹冲冷冷的笑了:“我这几年东征西战,虽然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可是我的命令一下,说伏尸百万太吹牛了些,说死个成千上万人,却也不是空话。就连前太子刘冯也是死在我的面前的,吓个把小孩,还不是信手拈来。”
“你……”曹节再有自信,也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一旦遇到不理她那一套的曹冲,特别是曹冲肆无忌惮的说出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她的信心彻底崩溃了。曹冲是谁,是大汉朝战功赫的骠骑将军,占据了大汉半壁江山,如果他也起了纂逆之心,以曹家父子的权利,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天子扫落尘埃。
“我花了几年的时间布局,这次又花了三天的时间,终于劝通了父亲先退一步,请辞大将军、丞相,以王爵就国。我万万没想到,原来皇家有这么威风的。父亲本来还打算过些天来亲自向天子请辞,不过如果要他那么大的年纪还要跪在你的面前,我看,还是算了吧。”曹冲淡淡的看了一眼曹节,收敛了胸中的杀气,转身向外就走:“我去找父亲请辞的表要回来,这就赶回邺城,皇后,你慢慢享受皇家的礼节吧。”
“仓舒——”曹节大急,顾不得皇后的威风,上前一把拉住曹冲的衣袖,急急的问道:“你刚才说父亲请辞大将军、丞相,可是真的?”
“原本是真的,不过,现在我后悔了。”曹冲偏过头赌气的说道。
“仓舒,你莫急,有话坐下再说。”曹节将曹冲拉到案前,语气和蔼而温柔,完全没有了皇后的威严,俨然是在家的时候姊弟之间叙谈。曹冲重新坐下,微皱着眉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曹节强忍着心中的不快,陪着笑说道:“仓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
曹冲瞟了她一眼,将自己刚才见天子递交曹操的请辞表和自己要求调回许县的经过给曹节讲了一遍,但他没有讲自己是怎么和曹操商量的,然后静静的看着曹节:“皇后,你知道我做到这些,费了我多少周折吗?”
“我虽然没有亲历,可是也能想象得到。”曹节轻轻的点了点头,“也就是你去说,换一个人去说,恐怕父亲不杀他就算客气的了。”
“哼哼,算你还有点良心。”曹冲撇嘴笑了笑,想起自己这几年处心积虑干的事,他真有些委屈,他一口喝尽了杯中的茶,将一片茶叶叨在嘴里嚼了嚼,报怨道:“你不知道,父亲现在的心理有多矛盾,他不是不想退,他不是不想做个忠臣,可是他不想做个枉死的忠臣,身死族灭,最后只落个善谥,一个微不足道的安慰,他要的是舒舒服服,安安心心的过完剩下这十几年,看着我曹家兴旺发达,宗族繁衍。皇后,这些你能做到吗?”
曹节不理曹冲带着戏谑的笑话,她想了想道:“为何不能?陛下又不是无情之人,父亲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他焉能不知,又怎么会对已经交出权利的父亲下手。何况朝中还有你和子桓,宫内还有我,他不会不顾及到大局的稳定。兴儿又是太子,如何保不得曹家富贵?”
“子桓?”曹冲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说了。曹节苦笑了一声,她不是不知道曹丕的心思,有曹丕在朝一天,他就不会安份守已,曹家不得安,大汉不得安。
“父亲还没有立太子?”曹节沉默了片刻,又问道。
“你觉得父亲该立谁?”曹冲反问道。
“以功绩才能而言,当然是你,以嫡长而言……”曹节有些为难,停住了话头,咂了咂嘴,也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按照她遵从的礼节,则应该立曹丕,可是立了曹丕,不仅曹冲有危险,大汉也有危险。可是立曹冲,那么又不符合长幼有序的这个礼法,让一直遵从礼法的她又无法说出口。
“以嫡长而言,当立子桓,是吧?”曹冲伸了个懒腰,神态轻松的说道:“如果立了子桓,你说我还能做骠骑将军吗?子文还能做镇北将军,横绝沙漠吗?”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子桓明知我建议父亲派子文出征鲜卑,却抢先要走了一年的粮草军械,连南阳武库都扫空了,一支箭也没有留下。子文无粮无箭,只能望鲜卑而兴叹,这个时候子桓提出要派使者去鲜卑劝降,父亲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一切都听他的。这就是子桓,你还能指望他继承了武平王之后大发善心吗?”
曹节苦笑不语,静默了半天,又说道:“那父亲准备怎么办?他还能拖几年?”
“不知道,拖一年是一年吧。”曹冲没有说实话,敷衍道。曹节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兴趣再说,也只得停住了话头。曹冲想了想说道:“父亲请辞的表已经递上去了,我向天子请求调入许县,护卫京师,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父亲放心一点。北军五校在谁的手里,他都不会放心。而一旦北军落入子桓的手里,后果就不用我说了,你应该能想得出来。天子九岁登基,在政治中周旋了二十几年了,又有张公、魏子京这样的俊才辅佐,应该不难做出抉择。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一切由天子自己抉择。”
曹节微微的皱起了眉头,有些不解的看着曹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仓舒,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怎么想的。如果说你想要做逆臣吧,好象你没有必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如果说你想做个忠臣的话,你又是如此的无礼,你真让我糊涂了。我现在搞不明白,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曹冲斜着眼睛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阿姊,你觉得是天子重要,还是大汉的江山重要?”
“这……有区别吗?”曹节不解的问道:“天子就是江山,江山就是天子啊。”
“这可不对。”曹冲笑道:“大汉的江山还是四百年前的大汉的江山,可是这其中换了多少个天子?有孝文孝武那样的明君,也有孝灵孝桓那样的昏君……”他一抬手,拦住了又要说话的曹节:“你不有跟我说那些礼节,我一想到这个既尊重孝道,又要让父亲给儿子、女儿磕头的礼,我就浑身不舒服。可见天子和江山,并不能相等的。就说当今天子,他也是幼子,他的兄长被董卓用武力赶下了台,这才有了他当今天子的帝位,不知道天子对于董卓在痛恨之余,是不是也有一些感激?”
“胡说!仓舒,你越发的胡言乱语了。”曹节生气了,扭过头不理曹冲。曹冲笑了笑,自顾自的拿起茶杯品了品,又笑道:“阿姊,你以为,凭才能、凭聪明,凭功业,我和陛下相比,谁算有德之人?”
“你——”曹节再也忍不住了,她忽的一声站了起来,怒视着曹冲。曹冲的眼里还有君臣之礼吗?他的话说得比曹丕还要直白,他说他不想做个逆臣,还有谁信?那他劝父亲请辞大将军、丞相,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想把权利转移到他自己身上去?
曹节的身体在发抖,她惊惧得不知如何才好。曹丕的心思是不用说的,而曹冲的心思又是如此的直白,她无法相信曹冲还有做个忠臣的念头。
“你坐下。”曹冲拉着曹节,示意了一下。曹节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和曹冲闹翻未必就是好事,这才勉强坐了下来,曹冲笑了笑,向她倾了倾身子,就象在家里姊弟两人说悄悄话的样子,凑在她耳边说道:“我就算要做忠臣,也是要做大汉的忠臣,我要为大汉开万世太平——不过,这一切,都要我活着才好说。”
说完,他呵呵一笑,从桌上拈起一颗点心,掰下一小块,塞进眼泪早就干了的太子刘兴的小嘴里,伸手拍了拍刘兴雪白粉嫩的脸颊,扬长而去。曹节看着刘兴香甜的嚼着点心,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曹冲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他可以做忠臣,可是谁要威胁到他的安全,他会不顾一切的全力反扑,甚至是天子他也照杀不误。天子死了,他可以再扶持一个,比如眼前的这个流着口水吃点心的太子。反正这种事在大汉历史上也不是第一个。大将军霍光废了昌邑王刘贺,让宣帝刘询如芒在背,可他照样是大汉的忠臣,大将军梁冀杀了质帝,另立桓帝,要不是他自己实在不是个搞政治的材料,除了会做坏事之外什么也不会,他说不准也会得个善终。仓舒不是梁冀,他的实力比霍光还要强,他的智慧比霍光还要高,他要想除掉现在的天子,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除了仓舒,天子还有别的选择吗?一边是丈夫,一边是亲人,皇后曹节左右为难,痛苦不堪。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无知的刘兴全部兴趣只在案上的点心,恨不得痛哭一场。
“父亲要辞大将军、要辞丞相?”曹丕惊得差点蹦起来,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
“是啊。”曹冲点点头,很奇怪的看着曹丕:“有什么奇怪的?”
“你们……你疯了?”曹丕气愤的怒吼起来:“我曹家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是想退就退的?既然想退,当初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去争取异姓王,直接以武平侯退下来岂不是更好,要什么武平四县的封邑,你干脆学留侯,把封邑也给辞了算了。”
曹冲看着气得失了方寸的曹丕,好笑不已,他起身拍了拍曹丕的肩膀,曹丕恼怒的挡开了他的手,怒气冲冲的看着他,恨不得一口把他吃下去。
“这是父亲的想法,他不想以一个逆臣被写入国史,你我做儿子的,当然应该满足他这个愿望。”曹冲收回手,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他这副忠臣孝子的模样让曹丕看起来更火冒十丈,他怒不可遏,指着曹冲吼道:“仓舒,你别跟我来这一套,父亲的想法?父亲怎么会这个想法,还不是被你撺掇的。父亲年纪大了,你花言巧语的说这些胡话,你不仅要害了他,还要害了我们曹家,害了我们身后的无数人。你以为你想当忠臣就能当的?天子是什么人?老刘家哪一个是心慈手软的,孝宣皇帝还算有点良心,抄了霍家还能给霍家留点香火,你看看孝桓皇帝,梁家还有人吗?你再看看窦家现在是什么惨样?大汉四百年,有几个外戚是善终的?马皇后贤明吧,马家还不是一样被连根拔起,要不然会临到你去欺负马腾、马超?当初你们要做外戚,我就不同意,如今倒好,你们居然还想着要交权了,真是昏了头。”
曹丕一边吼着,一边狂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曹冲不以为然,他避开曹丕的口水喷射范围,用袖子遮着脸,等曹丕发泄完了,这才笑了笑,拱手而去。曹丕也没挽留他,他气哼哼的想着自己的主意,过了一会儿,他让亲卫去找曹真来商量。亲卫刚要出门,曹真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脸惶急的看着曹丕,挥手让亲卫们退了下去,凑到曹丕面前说道:“子桓,天子下诏,驳回了丞相大人请辞的表章,封赏西凉战功。仓舒为骠骑将军,万户。妙才叔西域都护、后将军,郯侯,食三千户,叔权征西将军,龙亢侯,食两千户,邓艾镇西将军,冠军侯,食两千户……”
曹丕瞪着眼睛看着曹真掰着指头一个个的数过去,脸气得通红,不住的冷笑不止。曹真说完了西凉之战有功之臣的封赏,停下来喘了口气,看了一眼曹丕的脸色,欲言又止。曹丕皱着眉头没好气的说道:“还有什么坏消息,一起说出来吧。”
“天子下诏,命丞相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如萧何故事。”
曹丕愣了一下,摇着头笑道:“萧何?萧何又能如何,不照样是夹着尾巴做人。丞相大人的脾气,又岂做得萧何。”他看了一眼曹真,见他神色紧张,不禁问道:“还有事?”
“天子还下诏……”曹真咽了口唾沫,艰难的说道:“天子下诏,让仓舒入京献俘,魏延部三千步卒、陈到部六千精骑补入北军,仓舒……骠骑将军兼掌北军,负责八关守卫。”
八关是指洛阳周围函谷关、广城关、伊阙关、大谷关、轘辕关、小平津、孟津关等八个关隘,是洛阳城外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线,各置都尉以理军务、治安。天子将八关交给了曹冲,再加上他掌着北军五校,也就是说,八关以内,皇宫以外,他说了算。如果考虑到皇宫以内的荀恽等人不仅与曹冲关系好,而且势力弱到不堪一击的话,天子等于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曹冲的手上,而这些原本都是属于大将军曹操的权利。换句话说,就是曹操通过天子的手将这一切交给了曹冲。
曹丕的脸一下子青了,他死死的瞪着曹真,半晌没动弹。曹真僵在那里,他深知这个消息对曹丕的打击,这不仅说明了曹冲已经掌握了进退的主动权,更重要的是,曹操以自己的退,换来了曹冲的进,他似乎已经忘记了曹丕这个长子。
“岂有此理。”曹丕忽然狂怒,腰间的长剑呛啷一声出鞘,剑光一闪,面前的朱红漆案断为两截,案上的笔墨纸砚洒落一地,砚台里的墨汁泼得到处都是。如疯虎一般的曹丕身如游龙,剑光霍霍,转眼之间就将墙上的帷幕斩得乱七八糟,扑的一声,长剑刺在粗大的柱子上,深深的扎了进去,曹丕用力一拔之间,长剑呻吟了一声,断为两截。曹丕蛮力用空,反手击落了头上的冠和发簪,满头的长发散落下来,披上铁青的面上,隐在长发中的双目变得赤红,他从牙缝里挤出恶狠狠的几个字来:“父慈子孝,哼哼,父慈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