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任接到马相的报捷时,大吃一惊,他知道贾龙不是那种会被吓跑的人,这显然是个陷阱,马相有危险。他想立刻派人给马相报警,可是已经迟了,他的人还没有派出去,马相派来求援的已经到了。
一听说马相被围,张任知道大事已去,他立刻下令退回绵竹城,可是赵只不答应了。马相是他的好朋友,也是这些义军信任的首领,他如今被贾龙包围,危在旦夕,怎么能见死不救?不论张任怎么解释,赵只都不听,最后索姓带着自己的部下出城去了。
张任仰天长叹,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刘修走之前再三叮嘱,而且特意当着马相、赵只的面,现在他总算知道了,刘修担心的不是他,而是这两个根本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的人。
张任左思右想,一咬牙,留下一千人守城,自己带着剩下的四千多人也追了上去。他没有像赵只那样埋头猛追,而是不断的派出斥候到前面打探消息,并严格的控制着速度,理由是你们现在全力奔跑,到时候哪有力气交战?只有保存体力,才能救出马相。
那些义军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保持着队形,没有一窝蜂的乱跑。他们跑了十里之后,接到了第一个不幸的消息,马相被贾龙击杀,贾龙重整队型,再次逃跑。又跑了十里,又传来消息,赵只也被贾龙围住了,现在正在拼命突围。
张任勒住了战马,沉思半晌,下令加速前进,并派出一支轻骑赶往战场,命令他们不得与贾龙交战,就在旁边游弋即可。
贾龙欲擒故纵,先杀马相,再围赵只,正在全力攻杀之时,斥候来报,张任亲率四千多人正在急速赶来。贾龙有些诧异,不过他随即明白了张任的用意。赵只等人刚被困住,他要想全部斩杀这三千多人需要一定的时间,也会付出一定的伤亡,两场恶战之后,战士的体力自然也消耗殆尽,到时候张任赶到,必然是一场苦战。
而且,张任急速赶来,赵只就有了希望,困兽犹斗,会给他造成更大的伤亡。
正如他所料,张任派出的轻骑很快赶到了战场,他们并不与贾龙安排的警戒交手,而是利用骑兵的速度,绕着战场狂奔,大声喊话,告诉被困在中间的赵只援兵马上就到,务必坚持住。赵只闻讯,士气大盛,结成简单的圆阵,背靠背,肩靠肩,拼命厮杀。
贾龙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下令全力攻击,不留任何余力。
刚刚斩杀了马相的士卒士气旺盛,他们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在他们不惜代价的攻击下,赵只虽然极力抵抗,可是毕竟战力有限,在防守阵势被突破后,很快就丧失了战斗意志,被贾龙屠杀殆尽。
一斩下赵只的首级,贾龙连战场都来不及收拾就下令撤退,等张任赶到时,他们看到的只有满眼的尸体,绝大部分都是头戴黄巾的义军,中间也夹杂着一些益州军,不过数量极少。
张任没有急着去追,他知道连续两次战败已经让这些普通百姓组成的义军失去了信心,这时候追上去纯属找死,能把贾龙吓走,已经是侥幸了。他下令义军分检尸体,借以拖延一点时间,同时派人急报刘修,让他做好应急准备。
……
刘修跳下马,快步走到甘宁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伸手先握住了甘宁的手腕。“兴霸,如何?”
甘宁费力的睁开眼睛,有些散神的眼睛在刘修脸上驻留了片刻,嘴角才露出一丝浅笑:“将军,你……来了。”
“嗯,我来了。”刘修心头剧震,看甘宁这样子肯定伤得不轻,甚至有随时毙命的可能。他一扭头,王稚立刻赶了过来,伸手搭上了甘宁的脉门,等了片刻,他急声说道:“将军,你抱紧他。”
刘修将甘宁抱在怀里,甘宁软锦锦的伏在刘修肩上,气息紊乱,眼皮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不住的往下落。王稚双手揪起甘宁背后的衣服,冲着许禇使了个眼色,许禇拔出环刀,双手握刀,成丁字步站好,轻喝一声,长刀一闪,甘宁身上被血染透的破烂锦衣和战甲同时一分为二,露出血肉模糊的背。纵横交错的伤口向外翻着,露出白花花的肉,好多地方已经能看到骨头,骨头上的伤痕清晰可见。
王稚取出银针,长吸一口气,运针如风,一口气在甘宁背上扎了十几根银针,一伸手:“酒来!”同时看了刘修一眼,刘修会意,伸手捏开甘宁的嘴,将衣角叠起,塞到他的嘴里。
甘宁呜呜了两声,无力的摇着头,王稚从庞德手中接过酒壶,含了一大口在嘴里,然后全喷在甘宁的背上,甘宁被这阵剧痛激得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仰起脖子,两眼瞪得溜圆,死死的咬住了刘修的衣角,两只手用力的拍打着刘修的背。
“好了。”王稚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小子命够硬,只要再熬过接下来的两天,应该就死不了。”
刘修松了一口气,紧紧的搂着疼得满头是汗的甘宁,直到他慢慢的平静下来。甘宁的伤太重,但是更要命的不是伤口——这些伤口看起来骇人,但除了断了的肋骨,都是皮肉伤——致命的是伤口感染,这年头没有真正的消炎药,对付这种外伤没有太好的办法,大多就是看各人的运气,能不能扛得过去。运气好,哪怕是没一块好肉都能活,运气不好,手指头上破个口子都能得破伤风。不过现在有了这种烈酒消炎杀攻菌,再加上王稚这样的医术高手在旁照料,甘宁活下去的可能姓大大增加。
“兴霸,你是首功!”刘修掏出手帕抹去甘宁额头的汗珠,轻轻拍打着甘宁的脸颊,“好好养伤,等伤好了,我让你做中郎将!”
“谢将军!”甘宁虚弱的喘着气:“臣有一不情之请。”
“你是担心你手下的兄弟?”刘修露出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我不会忘了他们,战死的,伤残的,抚恤都从优,其他的,都有封赏,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你们还不谢过将军?”甘宁翻起眼皮,看着身边的少年们。那些少年大喜,连忙跪下给刘修行礼致谢。刘修示意他们都起来,甘宁又道:“臣的不情之请,不是这个。”
“那你……”
“臣想……把这些兄弟聚在身边,建立一个亲卫营,号曰锦衣卫,请将军恩准。”
锦衣卫?刘修一怔,心道这名字可有点邪,不过倒也贴合甘宁,他身边这些少年可不都是锦衣少年。他沉吟了片刻,按说甘宁既然做了中郎将,有个亲卫营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甘宁的意思显然不是建立一个普通的亲卫营这么简单,因为这些立功的少年有的能封都尉,再差的至少也是个军侯、队率什么的,让这样的人做亲卫,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容易犯忌的。
不过,甘宁这次负出了惨烈的代价,立了大功,如果不是他泼出姓命死战,而是让贾龙逃回雒城,他这次益州之行基本就毁了。这时候如果不答应他,恐怕难以安抚人心,特别是这些锦衣少年的心。刘修权衡片刻,点了点头:“行!”
“多谢将军!”甘宁挣起身子,刘修轻轻的按住了他,笑道:“你好好养伤,要不你这个锦衣卫可就没有主将了,你不仅要好起来,还不能留下隐患,以后要打的仗还多着呢。”
“将军放心,臣……死不了。”甘宁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
“将军!”郭嘉引着两个脸色惶急的士卒走了过来。刘修一看他的脸色,知道有要紧事,又安慰了甘宁两句,这才起身跟着郭嘉走到一旁。郭嘉顾不上讲究太多礼节,不等刘修发问,便轻声说道:“贾龙击杀了马相、赵只。”
“什么?”刘修大吃一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嘉示意张任派来的传令兵过来,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向刘修说了一遍。刘修听得心头火起,险些破口大骂马相、赵只该死,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自以为事,离贾龙远一些,这倒好,前后不过半天功夫,他们就让贾龙吃掉了五六千人。如今张任只剩下四千人,而且士气低落,一旦贾龙缓过劲来,回头去攻,张任肯定抵挡不住。
刘修强按着怒火,迅速的思索了一下,“贾龙和张任现在都在什么位置?”
“贾龙离此大概三十里,张校尉离此五十里。”
“回去告诉张任,让他小心戒备,不要被贾龙偷袭得手,最好留他远一点。”刘修挥挥手:“贾龙这回马枪使了两次了,焉知他不会再使第三次?安全第一,守住绵竹,如果要让他夺回绵竹,我们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传令兵虽然不知道回马枪是什么东西,但大致明白是指什么,连连点头,上马飞奔而去。刘修在山坡间来回转了几个圈,最后在郭嘉面前站定:“奉孝,把朴胡他们找来。”
郭嘉让人找来了朴胡等人,刘修把张任刚刚报来的情况一说,朴胡的脸色立刻变了,那几个阆中豪强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这个贾龙也太狠了,五千人来回几次,就重创了甘宁的八百轻侠少年,吞掉了六千义军,甘宁重伤,马相、赵只战死,那这里的三千多人能挡得住贾龙吗?只怕就算赢了,也是一场惨胜吧。
“我要指挥权。”刘修看着朴胡等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你们不想死在贾龙手下,就把所有人的指挥权交给我。”
朴胡等人互相看看,郭嘉目光一闪,欲言又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