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袁隗、袁逢和正在赋闲的袁绍团团而坐,默不做声的喝着酒,心里却在想着心思。袁绍因为急进,意外被张角战败,后来托言遇刺,没想到天子干脆免了他的官,改派卢植,卢植打了几个胜仗,因为左丰的几句谗言被免职了,天子又改派了董卓那个败军之将,却一时不肯重新启用袁绍,哪怕他通过袁徽向天子表示他已经伤愈,可以重新征战,天子也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这倒不是让袁绍最烦心的事,卢植如果也好,董卓也罢,他们没有根基,就算偶尔取得一两场胜利,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朝廷的财赋已经枯竭,根本拿不出钱养兵,要想打胜仗,各人手中的私人部曲就成了决定姓的力量。卢植当初倚仗的是北军五校,而董卓倚仗的是他从西凉带来的一千精骑,以这样的力量能和张角抗衡已经是不容易了,要想打败张角,根本是不切实际,袁绍并不担心他们会抢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功劳,让他们多吃点苦头,然后他再出手,这其实是个好事。
如果没有袁术的话。
袁术从凉州回来之后就去了南阳,如今他身为后将军,统率着南阳太守秦颉、南中郎将朱俊,一共两万多人攻击张曼成,目前进展不错,在野战中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张曼成已经被他们围在宛城。有鉴于此,袁逢和袁隗想给袁术加把柴,扩大一下战果,今天找袁绍来,就是希望从他的五千铁甲精骑中抽一部分人给袁术,加强一下他的力量。
袁逢他们没说要多少,但仅仅是露出了这个意思,就让袁绍感到了莫大的危机。这代表着袁术已经正式成为他的对手,开始和他争夺袁家的资源。偏偏他还不好拒绝,因为这五千人是袁逢和袁隗的帮助建立的,而袁术不管怎么说,也是袁家的人,他不能拒绝。
好在这时,袁赦从宫里送来了消息,天子召刘修回京述职,可能要让刘修重开西域,另一方面,天子有意让刚刚平叛归来的曹艹加入山东的战场。前一个消息让他们松了口气,后一个消息却让他们又倒吸一口气。
曹艹不是卢植和董卓他们可比的,曹家虽然不能和袁家相比,实力却也不差,再加上有天子的青睐,宋家的支持,曹艹突然杀入僵持的山东战局,很有可能打开新的局面。
“陛下对我袁家忌讳很深啊,内外夹攻,奇招迭出。”袁绍叹了口气,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他虽然没有明说,却提醒了袁逢和袁隗,我才是你们最应该培养的人,把力量分散到袁术身上是不明智的。
袁隗眯起眼睛,扫了袁绍一眼,犀利的眼神立刻戳破了袁绍的掩饰。他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袁绍这点小心思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他原本对袁术不太在意,总觉得这小子顽劣不成器,可是现在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袁术在凉州平叛的成绩还是可以的,从他和刘修博弈的结果来看,虽然他败了,却不是一败涂地,比起之前,袁术有了太多让人惊异的进步。
更重要的是,如今扶风马家在不遗余力的支持袁术,马家青壮组成的部曲已经是袁术手中最强悍的力量之一。这次南阳大饥,扶风马家顶着刘修的压力,宁愿亏本,也要把粮食卖到南阳去,不就是为了支持袁术吗?这里面体现了马伦的强力意志,他不能不加以考虑。
“我们袁家已经全力以赴,花了无数的钱粮,不能白养着人。”袁隗云淡风轻的开了口:“如今天子有意栽培曹家,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占了先,你们说是不是?本初,你精于兵事,替公路想想,怎么着,才能打一场胜仗,振振我们的士气。如果总不见功,只怕那些依附我们袁家的人,也会失望的。”
袁绍嘴里一阵发苦,却只能躬身应道:“叔父说得对,绍这就回去与何颙等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办法。”
“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可要抓紧些。”袁逢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
张角和王国并肩而行。经过张角的精心治疗,王国已经恢复了健康,除了落水之后的一段记忆还有些模糊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那套项王兵法给张角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套兵法,更重要的是打开了他的眼界。他最开始只是意识到流民和士卒的区别,所以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练兵上,如何把普通百姓变成一个真正的战士,这极大的改观了起事初期黄巾军和官员一接触就乱了阵脚,一哄而上,各自为战的混乱局面,对付一般的官军当然没有问题,可是遇到善于用兵的人,他还是常常落于下风。
比如袁绍,比如卢植。
现在,他开始研究用兵之法。如果拿道术打比喻的话,他原来修炼的只是吐纳术,打的是基础,现在修炼的是咒术、符术,重在应用。特别是有了王国这么一个有实战经验的谋士之后,他觉得自己眼界大开,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一面派人到京城收集与兵法有关的资料,一面在手下挑选了几十个亲信弟子,由王国亲自授课,给他们讲解用兵之法。用兵之道当然不是说说就能懂的,但知道一些基础知识,将来到战场上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只知道向前冲。
让刘修想不到的是,选来选去,他为段颎编的那部《东羌战记》成了最受欢迎的教材,因为那部书以战例为主,再由熟悉羌事的王国一分析,可比那些干巴巴的兵法书好懂多了。
“元邦,你来了之后,我们义军可是大有起色啊。”张角看着城外正在艹练的黄巾军将士,满意的说道:“将来若能天下太平,你可是有功的。”
王国淡淡一笑:“师尊,我们如今只是刚刚踏上征程,离成功还有万里之遥。我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些帮助,这些帮助毕竟是有限的,还要教中诸兄弟齐心协力,才能克成大业。”
“是的是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何况我们黄巾军可不仅是二人,而是二万人,二百万人。”张角很开心,看着洛阳方向的天空,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再想到洛阳之西的凉州,他又想起了刘修。刘修现在一定被羌人缠住了,脱不了身了吧?“元邦,你觉得刘修这次出征能胜吗?”
王国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平定宋建不是难事,那是只不可语海的井底之蛙而已,根本不知道大汉有多大,居然妄自称王,迟早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但是要平定羌人,恐怕不是件易事。羌人各自为战,没有统一的首领,杀是杀不尽的,而要到山里去追剿,嘿嘿,我只怕刘修追上三五年,也未必能有什么效果。”
“追上十年才好。”张角哈哈大笑,“等他从山里出来,发现这天下已经太平,岂不更好?”
王国也笑了,却有些不是滋味,他当初是想借助钟滇的力量,把羌人统一起来,然后以此为后盾和刘修争雄,不料洮水一战,所以的希望都被洮水冲得干干净净。天幸不死,他又遇到了仙人点拨,不远千里来到钜鹿,成了大贤良师的左膀右臂,照理说,他应该感到庆幸,应该雄心勃勃,可是他一想到刘修犀利的攻击,他就从心底发寒。
他不知道刘修有没有看过项王兵法,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刘修用兵的原则与项王兵法达到了完美的契合,看似漫无目的,可是一旦发现机会,他就会全力以赴,致命一击。
黄巾军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可是黄巾军有个致命的缺点,他们没有骑兵,一旦天子调刘修东下,以刘修手中掌握的并凉精骑,黄巾军能挡得住吗,会不会和羌人一样一败涂地?
他非常担心,也隐约向张角提过骑兵的事,可是张角也没办法,他的道术变不出战马,明知这是他最大的短处,却无可奈何,所以他们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刘修被羌人缠住,陷在凉州脱不了身,这样才好让他们按部就班的成长,积聚力量。
“大贤良师!”唐周手里拿着一封书札,急急忙忙的快步走到张角面前,看也不看王国一眼,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上了书札:“我师傅刚传来的消息。”
张角一听,顾不上指责唐周的无礼,连忙接了过来,查看了封泥之后,曲指一指,封泥从凹槽里弹出,捆扎的细绳崩断,露出了书札的内容。张角迅速扫了一眼,眉梢先是一颤,随即又飞了起来。
“哈,哈哈,元邦,真是天从我愿啊。你来看,你来看,这可是真正的好消息。”
王国很诧异,连忙接过来一看,也不禁笑了起来,他向张角曲身行了一礼:“贺喜师尊!”
“哈哈哈……”张角抚额大笑:“天意啊,天意啊,他居然要去开西域,这一去,没有三五年肯定是回不来了。”
唐周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可是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个好消息,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
王国又看了一遍,不禁咋舌道:“师尊,我还是有些不解,这刘修……是如何重创了羌人?难道羌人又集结在一起攻击凉州,又正好被刘修撞上了?”
张角也不知道,马强的这份书札写得很简略,只是说宫里传出消息,刘修生擒宋建,大败羌人,又向天子请求重开西域。天子要召他回京述职,同时商量开西域的事。听王国这么一问,他也觉得有些诡异,抓住宋建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他怎么重创羌人的?这一仗和年初那一仗一样令人不解啊。
“让你师傅再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角收起书札,对唐周说道:“另外,蹇硕立了功,只怕会对我们那几个朋友有些影响,看看可需要我们帮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