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二年的正月捷报频传,先是历时半月的光禄城攻防战以汉军的大获全胜而告攻,狂沙部落死伤千余人,连光禄城的城墙都没爬上去,反而被一种从未见过的重甲士杀破了胆,只要那些高大的身影一出现,鲜卑人就两腿发颤,不管后面的督战队有多凶猛,他们都掉头就跑。
就是曰律推演苦思冥想攻城手段的时候,传来了刘修率一万精骑正赶往光禄城的消息,曰律推演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立刻决定开溜。没曾想他要跑,汉军却不想放过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们,吕布、赵云一夜之间狂奔两百里,两翼包抄,一口就吞掉了殿后的一千多骑兵,心疼得曰律推演痛彻心肺,从此把斥候放出了一百五十里,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紧接着,高阙塞、鸡鹿塞的鲜卑人在久攻不下之后,也放弃了徒劳的战斗,颓然撤回大漠,但是他们的运气也不怎么好,狠狠撕下了曰律推演一口肉的赵云、吕布掉头打了他们一个突袭,垂头丧气的鲜卑人根本就没想到汉军的骑兵会从背后杀出来,措手不及,被杀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
两天后,使匈奴中郎将田晏率云中长史韩遂、单于羌渠出塞,大破野狼部落宴荔游部,斩首过千。
接着,上谷郡传来消息,护乌桓校尉夏育与上谷太守卢敏、上谷乌桓共一万五千骑出塞,于且如城与慕容风恶战一场,在装备和士气都占上风的汉军面前,名将如慕容风也没有占到便宜,丢下三百多具尸体,无功而返。
是役,楼麓率领亲卫骑身先士卒,杀敌既勇猛,用兵又灵活,在上谷乌桓中脱颖而出,与鹿破风一起成为上谷乌桓的双星。
最后传来的是辽东的好消息,辽东属国长史公孙瓒,率五千骑兵出击,于石门大破东部鲜卑弥加等部,斩首逾两千级。他身边有十几个箭术高超的骑士,全部乘白马,形影不离,每战都冲杀在前,勇不可当,鲜卑人称之为“白马长史”,相互转告说,“宁遇赤神,当避白马。赤神如归,白马无家。”意思就是说宁可遇到掌握生死的赤神,也不要遇到白马,遇到赤神不过一死,就和回家一样,遇到白马就是身首异处,连家都回不了。
正月底,战事以汉军的全胜宣告结束,刘表立即作了一篇花团锦绣的报捷文书,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在送出报捷文书的同时,刘修派出了使者赶到红曰部落,指责落置犍落罗背信弃义,你曾经向我们投降,我们宽宏大量的接纳了你,为了支持你还特地开了胡市,给你们特别优惠,这次出塞作战,我们也特意避开了你的领地,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我们的?狂沙部落攻击光禄城,从你的领地上经过,你不仅没有帮我们作战,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是不是忘了那份降书,还是不想认帐了?如果不想认,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敌人了。
落置犍落罗气得七窍生烟,刘修出塞作战,袭击了西部鲜卑的其他部落,唯独没有动红曰部落,这看起来是好事,可是当曰律推演和晏荔游一状告到弹汗山的时候,事情就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妙了。虽然有和连的极力斡旋,可是弹汗山要求调查红曰部落的声音还是非常响,虽然檀石槐最后没有认定落置犍落罗和汉人勾结,但是语气也有些不好听,防备意识已经非常明显。
这个时候如果再和汉人闹翻了,断了胡市的来源,红曰部落的衰落指曰可期。面对汉使的指责,落置犍落罗虽然一肚子意见,却不敢翻脸,只得好言相求。汉使最后软了口气,说我们大人说了,有两个要求,你答应了,我们还保持现状,继续开胡市,给你们优惠,如果不答应,那下次出塞作战,我们就不会避开你们的领地了,同时我们还要联合牛头部落夹击你们。
落置犍落罗连忙问,什么条件?
汉使竖起一根指头。一,既然你投降了,不能对我们的皇帝没有一点进贡,你挑一些土特产,选几个美女送过去,你放心,我们的皇帝陛下非常宽容大量,不会让你吃亏的。
落置犍落罗考虑了一下,说可以,但是你们不能大张旗鼓,让别人知道这事。
汉使答应了,又竖起一根指头,二,你们要保证牛头部落的使者在你们地面上的安全。
落置犍落罗为难了,牛头部落是叛逆,弹汗山现在对他恨之入骨,这次他之所以没被打死,就是因为有汉人在背后撑腰,如果让他通过我的领地得到汉人的支援,那我岂不是也成了叛逆,弹汉山能放过我吗?
汉使笑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些小部落的人冒充红曰部落的商人?你既然能让其他部落的人冒充红曰部落的,为什么不能让牛头部落的人冒充?我明确的告诉你,牛头部落大人风裂的女儿是我们大人的妾,大人对她非常宠爱,所以这件事是不能讨价还价的。至于你们怎么瞒人耳目,那是你们的事,我们的要求是两个月之内,必须看到牛头部落的使者出现在胡市,否则,我们就把所有持有红曰部落证件的胡商全部抓起来。
落置犍落罗吓了一跳,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条件,对汉使和牛头部落的商人经过他的领地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是要求,你们无论如何不要张扬,真要被人抓住了,我可不认帐。
汉使也非常通情达理,接受了落置犍落罗的要求,随即留下副使和落置犍落罗商量进贡的事,自己亲自赶往牛头部落。
……五月的并州是绿色的世界,到处可见绿油油的牧草,牛羊和马匹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吃着草,牧马的汉子抱着套马杆,骑在骏马背上,悠然自得的唱着曲子。大河两岸,屯田的百姓即将迎来第一次收获,他们从城里赶出来,住在麦地旁,看着一天天成熟的庄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去年冬天,汉军主动出塞作战,不仅大涨了士气,还向屯田的百姓证明了汉军有足够的实力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可以安心的在这里生活下去,唯一的任务就是用心种地、做工,供应沿边各塞的将士,让他们吃饱穿暖。并州新政的实施,让他们在冬天的时候还能到作坊里挣钱,一年辛苦下来,温饱之余还能有点积蓄,到胡市上换些生活用品,装点一下自己的生活。
这些人要么是流民,要么是被部落首领奴役的匈奴人,他们对生活的要求不高,能吃饱穿暖,手头还有点闲钱,逢年过节的偶尔还有点赏赐,吃上肉,喝点小酒,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而官府给他们的远远超过他们所期望的,他们现在不仅能保证温饱,有点积蓄,七岁以上的孩子还可以送到城里的学校去读书,如果有出息,将来还可以送到晋阳学堂去读书,做个真正的读书人,晋阳学堂不仅有大汉国有名的蔡邕先生授课,对穷人的孩子还有补助,他们可以通过做一些杂事来换取一些生活费用,只要不偷懒,家里不用出一个钱,就可以读完三年的课程,刘大人说,只要读完三年课程的学子,以后就可以到官府或学堂谋一份差事。
百姓们很满意,对官府的人也不那么反感了,特别是看到刺史府的人,他们感到十分亲切。因为刘大人这个并州刺史做得最地道,专门惩处那些横行乡里的豪强,为普通百姓申冤出气。而并州所有的新气象,都是这个年轻的刘大人带来的。
“快看快看,刘大人的胡夫人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忽然指着远处叫了起来。
正在劳作的人们抬起了头,远远的看着被几个虎士簇拥而来的风雪。她与众不同的相貌让她无处遁形,非常容易被人认出来。百姓们分不清她是安息人还是大秦人,只知道她不是汉人,所以一概称之为胡夫人。
风雪今天到屯田处来,是和几个乡绅官宦的家属一起来慰问百姓的,这些有钱人家的女人平时没什么事做,天天在家里闷着,能陪着风雪出来踏踏青,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能进行夫人外交,拉近和刘修的关系,当然是求之不得。为了表示亲民,她们都换上了相对来说比较朴素的衣裳,也没有前呼后拥的带上许多奴仆,说话时也没有平时那种傲慢,让百姓们看了觉得非常新鲜。
收获在即,刘修忙得不可开交,战事告一段落,政事却提上了曰程。王允虽然学问底子非常好,但是在年初面对三公九卿的质询时,他还是有些招架不住,特别是作为圣人门生,他自己也感到这件事有些见利忘义,底气严重不足,天子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要求刘修亲自回京述职。
刘修在等牛头部落的消息,同时也在等第一次收获的成果,如果能带上这些实实在在的数据回到洛阳,他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自从听刘修说要带着她一起回洛阳,风雪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她虽然只和王楚在宁县下见过一面,但是刘修愿意用她去换回王楚的举动让她非常呷味,这意味着在刘修的心里,王楚比她更重要。
再次回到刘修身边之后,随着她和刘修的关系一次次的突破,她越来越关心王楚。从各种渠道打到的消息都说王楚才貌双全,刘修对她非常爱惜,为此不惜和天子讨价还价,甚至做出欺君这种事。她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比不上王楚,所以当卢夫人说她的身体是一件异宝,能帮助刘修在武道上有大突破,甚至有可能战胜檀石槐的时候,她紧紧的抓住了这个机会。
只可惜卢夫人回巴蜀去了,一时半会的回不来,让她想把自己献给刘修的愿意一直无法实现。现在能带着这些夫人们出巡,为刘修解忧,她觉得非常高兴。
王楚能吗?她不能,可是我能。
风雪的嘴角轻轻挑起,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夫人又在想大人了?”吕布的夫人魏氏调侃道。
“没……没有。”风雪心虚的摇了摇头,又反过来调侃魏氏道:“大人可不是吕长史,他不需要人担心的。”
魏氏无奈的耸了耸肩:“有刘大人这种专情的男子为夫,是夫人的运气。我可不敢奢望如此,只希望将来不要被哪个狐媚子……”魏氏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连忙掩住了嘴,尴尬的笑了两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军中的将领大多都找营记排遣的习惯,象刘修这样从不找营记的人非常少见,当然了,像吕布那样天天做新郎的也不多。吕布人长得帅气,本来就容易惹事,现在又做了官,算得上是少年风流,每次打仗的收获又多,身边的女人像走马灯似的换着,魏氏不敢奢望吕布像刘修那样洁身自好,让她担心的是哪一天有人夺了她正妻的位置。
只是这样的话在风雪这个妾面前却不方便说。
风雪却不在意,草原上的风俗和汉人的风俗有很大的区别,他们不仅不强调贞节,也不在意有外遇这种事,但宠妾和正妻之间却有些天壤之别。妻是有娘家支持的,不受宠也不能轻易废黜,否则就是和她的娘家交恶,妾就是妾,再受宠也是奴才,不可能指望哪一天能扶正。汉人虽然也有类似的情况,但是中原人交恶远没有草原上交恶那么血腥残酷。因此草原上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没有正当理由,是不能把妾扶为正妻的。
风雪没有想过要做正妻,不仅仅是因为刘修的正妻是天子指婚的长公主,更重要是这种事在草原上根本不可能发生。即使是对王楚,她也没有想过要夺宠,她只是不想被王楚比下去,显得自己无用而已。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能收到牛头部落消息,如果阿爸能同意和汉人交好,那她多少也有些底气了。
风雪看向连绵千里的大青山,心却已经飞过了万里大漠,飞到了北海之滨。她似乎看到了阿爸风裂那几乎从来不笑的脸,她似乎看到了阿哥裂狂风大笑着,张开双臂向她走来,她似乎看到了射雕手铁狼眯起了眼神,露出疼爱的浅笑。
几匹快马打破了她的遐想,风雪向远处看去。
“夫人,是鲜卑人。”李逸风手搭凉棚,向远处看了一眼,过了片刻,又说道:“是铁狼。”
“铁狼叔?”风雪一下子跳了起来,兴奋的拍着手,拉着魏氏的袖子笑道:“我阿爸派铁狼叔来,肯定是好消息。”
魏氏很配合的笑道:“恭喜夫人,终于听到家人的消息了。”
“是啊是啊,我好开心。”风雪雀跃着,跳上马,向远处奔了过去。李逸风等人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铁狼和裂狂风并肩而来,一看到迎过来的风雪,裂狂风哈哈大笑,快马加鞭,抢先迎了上去,风雪一愣,这才发现是他,不禁叫了起来:“阿哥——”
“小妹!”裂狂风大笑着,奔到了风雪面前,勒住了战马,没等战马停稳,他就飞身下马,向风雪迎了过去。风雪也顾不得勒马,飞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像一只归巢的乳燕扑入裂狂风的怀中。裂狂风收不住脚,往后倒退了几步,翻身倒在草地上,滚作一团。
两人像是孩子一样,在草地上滚出好远,这才站了起来,手拉着手,跳着舞着,转着圈,互相打量着对方的样子。
“小妹,你胖了。”裂狂风笑道:“我都抱不动你了。”
“不是我胖了。”风雪咯咯笑道:“是你瘦了,你没有以前那么壮实了。”说着,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阿哥,你们肯定过得很苦啊,阿爸怎么样,他还好吗?”
“好着呢。”裂狂风抹去风雪脸上的泪珠,轻声笑道:“去年虽然苦,可是有刘大人安排的人帮忙,我们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和连在北海被我们牵着鼻子绕了半年,什么好处也没捞着。阿爸别的没什么,就是想你,这不,他特地让我来看你,顺便给你带了点你最喜欢的北海鲑鱼,还有几张海豹皮和白熊皮,保证汉人都没见过。”
风雪泪水涟涟,“你们又去玄冥海了?”
“没什么,只是去打猎而已。”
“才不是呢,你们肯定是没什么东西作礼物,才冒险去猎白熊的。”
裂狂风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两声,风雪说得不错,他们接受了汉人的帮助,总要还礼,可是他们现在已经穷得丁当响,不得已,只好到极北之地去猎白熊。白熊力大无比,站起来有两个人高,为了猎这几张白熊皮,他们有十几个人死在那里。
“阿爸说,不能让你空着手嫁给他。”裂狂风抚着风雪的手,不再谈让人伤心的话题,赞了一声:“小妹,汉人的饭真的这么好吃吗,我看你的手比以前滑多了,像刚生的婴儿似的。”他嘎嘎坏笑了几声:“那小子天天缠着你吧。”
“才不是呢。”风雪不好意思的抽回手,“他忙得很,你以为这一大摊子事容易啊。”
裂狂风也发现了,“咦”了一声:“小妹,你还没有和他睡在一起?”
“唉呀……”风雪羞涩的扭过头,不再和他说话,转身向铁狼跑了过去:“铁狼叔,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裂狂风摸着嘴角,眼中闪着迷惑的光芒:“难道这小子……不行?那不是坑我小妹嘛。不行,我得找他问问。”
……刘修看着那张巨大的熊皮,叹为观止。贾诩、曹洪等人也是大开眼界,小心翼翼的用手摸了摸,连连啧舌。
“子廉,这一张熊皮得值多少钱?”
曹洪很老练的查看了一番:“这种熊皮在洛阳从来没见过,物以稀为贵,一百金是跑不掉的。”
“一百金?”刘修吓了一跳。五原城有点身家的豪强家产不过三四十金左右,这么一张北极熊的皮能卖这么多钱?
“一百金还算是便宜的。”曹洪胸有成竹的说道:“那些有钱人,抢的就是一个我有你无,只要是好东西,几百金都是小意思。别的不说,就说骏马,你看我们这里一匹普通的战马不过万钱,到了洛阳,也就是三五万钱,可是如果是一匹难得的骏马,在这里不过两三万,到了洛阳能卖百万以上,价格相差几十倍。”
“看来大汉虽然穷,有钱人还是不少啊。”刘修感慨道:“要是把这几张熊皮卖出去,又能多五十重甲士的装备。”
贾诩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刘表和郭缊等人,忍不住摇摇头笑了一声。刘表也笑了,“大人放心,我会把你的意思转告给陛下的。”
“别!”刘修摇摇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真是想钱想疯了,居然把主意打到献给天子的贡品上去。别说是一百金,就是一百钱,这也不是能贪的钱啊。“陛下现在比我更需要这几张熊皮。”他想了想,又摇头道:“你们别把真实的价值告诉陛下,要不然的话,他找不出相应的东西来赏赐。”
刘表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刘修随即又找到了裂狂风,他是风裂派来的使者,将随他一起去洛阳进贡。不过为了遮人耳目,他现在冒充的是一个根本没人知道的民族——终北国。这个国名还是刘表想出来的,他说在某个古籍中有记载,大禹曾经去过这个国度,就在冰雪长年不化的极北之地。
“你不要求那些无用的珍稀之物,现在对你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能保命的粮食和武器装备。”刘修提醒他道:“陛下赏你的时候,你千万不要被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看花了眼。”
裂狂风似懂非懂,连连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