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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权力:仕途成长记 第68章 青纱帐里的约会

作者:阿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1-01 03:56:45 来源:58小说

丁一说:“要说这样的心理一点没有也不对,想到将来陪伴爸爸一生的是乔姨这个事实后,看到乔姨对爸爸好,心理还是很欣慰的,杜蕾就说过我,不让我嫉妒他们好,应该希望他们好,这样想也就释然了。 不过还好,乔姨抢走了爸爸,却给我带来了陆原哥哥,呵呵,还算公平。”

彭长宜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很爱这个哥哥?”

“当然。”丁一说道:“我估计他也是觉得爸爸抢走了他妈妈,才在我这个妹妹身上找平衡吧,呵呵。”

“我不这么认为。”彭长宜说道。

“呵呵,怎么认为?”

彭长宜不说了,既然丁一这么喜爱这个哥哥,他不能给她注入别样的想法,从男人角度分析,陆原对这个妹妹的爱,远不止是哥哥之情,只是丁一没有意识到而已,陆原自己肯定明白。难能可贵的是,陆原珍惜这个妹妹,所以没有跟丁一释放这种感情,放着这么个妹妹不爱,除非他是傻瓜。

“你很懂事,很乖,能够跟他妈和平相处,他肯定要喜欢你,你们处的才像亲兄妹那样好。”彭长宜悄悄转移了他的原意。

“哥哥也很懂事,去年爸爸车祸住院,哥哥请了好几天的假,所有的主意都是他拿的,包括车祸处理结果和赔偿什么的,要是我估计就‘蒙’了。爸爸说,家里还是有个男孩好,‘女’孩就知道哭,关健时刻顶不上劲,呵呵。”丁一说完自己就笑了。

彭长宜说:“你们相处的真不错,你为什么不跟乔姨叫妈?”

丁一说:“开始的时候,爸爸就跟乔姨说,双方孩子都不小了,他们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所以,我就叫乔姨,哥哥管爸爸就叫丁叔。”

彭长宜感到,丁一的确有着某种让人心疼的特质,善解人意,不去跟别人争什么,连爸爸都可以放弃,就说:“你这‘性’格也好也不好,好的一面是容易相处,不好的一面是不知道去争取自己的权利。”

“呵呵,又批评我,我没觉得我失去什么呀?”

彭长宜感到丁一的确很单纯,没经过什么事,好像是个永远需要去疼爱、去呵护的小妹妹,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说的不是你在家里,到了社会上,尤其是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上,属于自己的权力一定要去争取,你看美国种族歧视这个问题,现在这种歧视观念不那么强烈了,为什么,那都是黑人们自己争取的,如果不去争取,哪有现在的平等,我的意思是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包括将来恋爱。”

“呵呵,你的口气这么跟哥哥一样,哥哥也总是这么说我,恐怕我会吃亏。”丁一歪头看了一眼彭长宜。

彭长宜笑了,说道:“因为我也是你哥哥。”

“呵呵,不是。”

“是什么?”

“是朋友加哥哥加领导。”

彭长宜笑了笑,说道:“你继母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没了?”

“没了。”

彭长宜说:“从你这句话里我感觉不到她好。”

“为什么?”

“因为你就说了一句‘挺’好的,究竟好在哪里你说不出,一说哥哥好,你就能列举出实例来证明哥哥有多好,这其中的好是有差距啊!”

“呵呵,不愧是教师出身,我就说了三个字你就能分析出这么多内容。乔姨也有很多好,比如,她跟爸爸好,这就够了,还有,她跟我也很好,最主要的是她给我带来哥哥,我很知足的。”

彭长宜说:“主要是你好,你这么懂事,就是多么难处的继母也会跟你好的。因为你的要求太低了。”

“呵呵,爸爸也这么说我,他说我相融‘性’很好,一般不会和别人闹意见,林老师也说我是个很好合作的人,我自己觉得我也不错。”

“呵呵,看来很得意。”彭长宜说道。

“那是了,总比被人骂强吧?”丁一望着窗外说道。

“丁一,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回来的哪?”

丁一愣住了,她没想到科长仍然没有忘记这个话题,就说道:“我搭车回来的。”

“搭谁的车?”

丁一不能把江帆暴‘露’出来,他要给江帆注意影响,在彭长宜面前也一样,不能让江帆的形象受损,就说道:“您干嘛非得问这个?”

彭长宜发现她又用了“您”,就不好在追问了,就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希望你能幸福。”

丁一不说话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个问题。

“我还希望你不受任何伤害,能够保护好自己。”

丁一脸红了,心也慌了,听科长的口气,他似乎已经猜到她是怎么回来的,也似乎猜到了她和市长的关系,既然他猜到,那么说这话无疑是告诉自己要谨慎,只是,他哪里知道,她把自己都‘交’出去了,她的心跳了几下,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谢谢。”声音小的很。

彭长宜越发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他不再追问下去,唯有在心里祝福丁一,祝福江帆。

到了永兴庄,他们直接来到了村委会办公室,村支书和村主任都在院里,见彭长宜的车进来了,支书说:“主任,您怎么亲自开车来了,老顾哪?”

“谁礼拜天没点事,我没惊动他。”说着,就给他们做了介绍,这些村干部大部分都见过丁一,因为丁一和高铁燕经常下乡。

丁一简单的跟村干部了解了一下邹子介的情况后,就说:“现在邹子介在哪儿?”

村主任说:“应该在庄稼地里。”

彭长宜说:“这样吧,你们也都别陪着了,今天丁记者主要是来采访邹子介的,你们有一个人把我们领到邹子介面前就算完成任务了,然后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不用陪着我们。”

支书说:“那行,就让主任带你们去,我一会去给你们安排中午饭。”

彭长宜说:“中午饭不用你们管,今天丁记者是我的客人,我来安排。”

支书说:“那不合适,到我们村来了,怎么也要在我们这里吃中午饭。”

彭长宜说:“你们别跟我抢风头了,今天中午说不用你们管就不用你们管,丁记者我来招待,要不你们中午也参加?”

支书见彭主任这样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他说:“既然彭主任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参加了,地里现在的确有活儿,咱们两便。”

彭长宜说:“咱们之间没这么多客套,我不会跟你们客气,你们也就别跟我客气,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书记点头称是。

主任说:“我骑摩托车前面带路,您在后面跟着就行了。”说着,就踩着摩托车,驶到前面。

摩托车行驶在庄稼道上,七拐八拐的,丁一就有些担心,说道:“科长,你行吗?”

“没问题。”

“你为什么不用司机?”

“礼拜天尽量不用他,再有我那司机比较讨厌,爱打听事,爱琢磨领导心理,经常做些自作聪明的举动,嘴不言,所以办‘私’事的时候我不愿用他。”

科长把她正当的采访称作办‘私’事,这让丁一感到很温暖,她感觉科长还是跟看重她的。

他们驶进了一片‘玉’米地,彭长宜有片刻了犹豫,他有些踌躇,这条路刚刚能走一辆车,进去就出不来,没法掉头。这时,前面的村主任见彭长宜没有跟上来,就停下,支好车,走了过来,彭长宜探出头问道:“能过车吗?”

村主任忙说:“没问题,里面是一个大场院,能掉头。”

彭长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带路。

他们穿梭在一人多高的青纱帐里,走了十来分钟后,果然前面豁然开朗,一个水泥大场院,一排红砖北房,院里有三条土狗,比着齐的冲着来人叫唤。

村主任支好车后,过来给彭长宜开‘门’,彭长宜不敢下车,说道:“他这些狗咬不咬人?”

村主任笑了,说道:“呵呵,放心,他养的狗没有咬人的。”说着,又去拉车‘门’,彭长宜使劲关上了车‘门’,说道:“把狗圈上,我们在下。”

村主任说:“好,我去叫他。”说着,站在院中央,双手在嘴边握成一个桶状,冲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叫了四声“邹子介。”

一会儿,从青纱帐里钻出一个人,中等身材,头戴草帽,身穿长袖衣‘裤’,见了村主任就摘下草帽和他握手。

村主任说:“把你这些狗圈起来。”

邹子介说:“没事,不咬人。”

“那也圈起来,还有‘女’同志,怕狗。”

邹子介说道:“我没地方圈,真的没事,他们就是瞎咋呼,叫几声一会就不叫了。”

村主任一看,说道:“直说有‘女’同志,怕狗怕狗的,你怎那么拗!”

邹子介笑了,说道:“真的没事。”

村主任一看这个书呆子教条,也就不跟他在这件事上费口舌,嘱咐道:“你看紧点。”说着,来到彭长宜车前,彭长宜和丁一就开‘门’出来了。

邹子介赶紧冲他们走过来,那些狗也跟了上来,其中一条小狗立刻就扒上丁一,丁一吓得叫了一声,一下子就躲在了彭长宜的身后。

“小‘花’!过来。”邹子介喊道。

那个叫小‘花’的小狗,立刻撇下丁一,向邹子介跑了过去。

丁一的脸白了,低头一看,自己的白裙子印上了几朵小梅‘花’。

村主任冲邹子介嚷道:“你把他们圈起来不行啊?”

邹子介赶忙将这些狗赶到一间空屋子里,然后关上房‘门’,对丁一说道:“对不起,来我这里的‘女’同志都不怕狗。”

主任没好气的说道:“来你这里的‘女’人都比狗还厉害,她们当然不怕了。”

邹子介笑了,丁一发现,这个邹子介的脸晒的黑亮黑亮的,但是笑的时候却‘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和他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反差。

村主任说:“我替你沏水,你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邹子介拿出茶叶,就出去了。一会穿了一件白衬衣,洗了脸,并且将头发也梳了梳。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体格健壮的男人,淡棕‘色’的眼睛,高高的鼻梁,有如雕刻般,棱角分明,笑的时候还有几分率真和腼腆,也可能是刚才换衣服的原因,见了丁一居然有些局促。丁一发现,他居然光着脚穿着一双皮鞋,当丁一主动伸出手,要和他握的时候,他赶忙在身上擦了擦手,很有分寸的轻轻握了一下,尽管他没有用力,但是丁一依然感到那双手的粗糙和有力。

丁一记住了林老师说的话,遇到‘性’格内向的采访对象,千万不要用那种记者式的提问,要先跟他拉家常,淡化你的记者身份,要向初次见面的朋友那样,先了解他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切不可直接进入主题,这看似不是主题的谈话,却都是在为主题服务的,要谈他最感兴趣的话题,慢慢他就不紧张了。另外,能够让他拉开话匣子一个行之有效的途径就是尽快熟悉采访对象的生活和环境,这样容易找到共同语言。一句话,你千万别拿自己当记者,只有这样,你的采访才能成功。

丁一很快发现一个有趣的事,靠北墙的旧沙发上,铺着一块洗的发白的干净军用帆布,有一条沙发‘腿’,是用报纸包着两块砖垫起来的,尽管屋里摆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但却干净有序。丁一还看见,靠墙的写字台上,有一个红木托,上面是一块类似矿石的东西,乌金‘色’。她走了过去,仔细看后,才发现里面闪着许多金‘色’的矿物晶体。丁一没见过,但是她隐约觉得应该是金矿石,就说道:“这是不是金矿石?”

邹子介走过来,说道:“是金矿石,而且是含量较高的金矿石,你掂掂。”说着,把这块石头放在丁一手上。

丁一感到这块石头很凉很重,就说道:“金子是不是就从这里面提取的?”

“是的。”

“你是搞‘玉’米育种的,对矿石也有研究吗?”

“呵呵,没研究,这是老师给我的。”

“哦?是什么时期的老师。”

“育种界的老师,原来在我们村下放劳动,住在我们家,我育种就是跟他学的。”

丁一很高兴这么快就扯上了育种,但是她并不急于进入主题,而是说道:“老师给你这块矿石是不是有某种含义?”

“他没说过,前两天,老师来我的试验田转了一圈后就走了,头走给我留下了这个东西。”

“给你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吗?”

“说了,他说,这个给你,算我没白看你的‘玉’米。”说着就给我放这儿了,当时是装在一个纸盒里的。

丁一把矿石放回原处,说道,这个木托也是老师给你的?“

“不是,是我把别的纪念品撤下,换上了这个。”邹子介很老实的说道。

丁一见他说得尽管漫不经心,却能从他的话语里,感觉到他很看重老师给他的这块石头。

“你老师叫什么?”

“炎午胥。”

丁一点点头,她头来的时候,查了一些资料,知道这个炎午胥是农业大学教授,研究生导师,在我国‘玉’米育种界有相当的名望,是泰斗级的人物。他选育成功的“农京”系列品种,改写了中国‘玉’米种植的历史。

“你知道炎老师吗?新闻界没有不知道他的,他可是被媒体追逐的明星级人物,上次就是躲避记者采访,扎到‘玉’米地里,在我这里过了三天农夫的生活。”说起老师,邹子介的眼睛都放‘射’出自豪的光芒。

丁一说:“知道一点,我算不上新闻界的人,充其量还是个新兵,但是采访你之前,我恶补了一下育种知识,知道这个人。”

邹子介很满意丁一的谦虚,他说:“炎老师培育成功的农—098,打破了世界纪录,因为就是在全世界,也没有一个‘玉’米品种被广泛种植达十多年之久,而且种植面积达到十来亿亩,增产百亿公斤。这说明,这个品种非常适合我们国家的国情,优质、高产、高效。”

“他是怎么培养成功的?”丁一感觉到老师在他的心目中的位置,另外,说起老师,他特别兴奋,尽管他的老师不在本次采访范围之内,但着对于了解邹子介这个人也至关重要。

果然,邹子介说道:“老师了不起啊!”他淡棕‘色’的眼睛‘露’出崇敬之情,“早在六十年代初,美国科学家就发现隐‘性’突变基因,能使‘玉’米籽粒赖氨酸含量提高80%以上。于是,很多国家都相继开始了这种‘玉’米的研究工作,选育了许多自‘交’系和杂‘交’种。但是,由于这种基因在提高营养价值的同时,也使籽粒胚‘乳’粉质化,带来了一系列缺点:籽粒千粒重降低,脱粒时易破碎,易遭虫鼠危害,而且在成熟时易生穗腐或粒腐病,难以在生产中推广。为了克服这些缺点,美国、西班牙等国的科学家进行了长期研究,收效甚微。但是,这个课题被老师攻克了,他用了12年的时间,将美国高赖氨酸和墨西哥带有优质蛋白质基因杂‘交’,又连续自‘交’,终于培育出‘玉’米籽粒硬、抗病能力高的早熟和晚熟两个系列品种,我田里就有老师的自‘交’系品种。”

“这个098品种有什么特点?”

“根系发达,茎杆坚硬,穗下叶片平展而穗上叶片上冲、紧凑,籽粒成熟后,秸杆不枯不萎,仍是青株绿叶,收获后,整株秸秆可以当做青储饲料。”

丁一又问:“你是怎么认识老师的?”

“嗨,那说来话长了,革期间,他遭到迫害,被下放到我们村接受劳动改造,那个时候他住在我家,用我家的自留地当做‘玉’米试验田,他有个铁皮箱子,走到哪儿扛到哪儿,里面全是‘玉’米粒,有的‘玉’米粒还不如我们家地里种的个大饱满,我就说,您还是搞育种的,这个‘玉’米粒还不如我种的粒大,他告诉我,这是父本,跟母本一结合,就是种子,这个种子种出来的‘玉’米不但会比我的粒大,而且营养价值高,赖氨酸和蛋白质都比普遍‘玉’米高很多很多。从哪儿开始,我‘迷’上了育种,开始跟在他屁股后面学。”

“那个时候,我已经是生产队科技小组成员,我们主要任务是小麦选种,后来因为小麦品种稳定,更替慢,我就转行跟老师学‘玉’米育种。那个时候,国家尚未解决温饱问题,粮食高产是压倒一切的中心任务,但是,从科研的角度考虑,‘玉’米的品质问题迟早会提到日程上来,而要改进一个作物的品质,难度很大,所需的时间也很长,必须早做准备。正是这种超前意识的理论,使老师一开始就把研究定位于质、量并重,从改良品质入手和大力搜集种质资源,扩大遗传基础,下大力气培育有突破‘性’的优良自‘交’系品种。”

“你的第一个独立培育的品种是什么?”丁一必须把他的话题拉回来。

“亢单1号、2号、3号。”

“表现怎么样?”

邹子介听丁一问的很专业,他就欣赏的说道:“你居然知道我们的行业术语,你比中央台那些记者可是强多了。”

丁一坦率的说道:“我是临阵磨枪。”

“我的亢单系列在北方地区表现非常好,在京津唐地方种植广泛,产量高,穗大,秸秆通绿。甚至最早长出的那片叶子到成熟时都是绿的,这是炎老师所有学生共同的特点。老师就说,搞育种的人,必须要有远见卓识,因为一个品种的成功,会持续几年的种植时间,期间不能落伍。”

“你有老师的照片吗?”

“有。”邹子介说着,找出一个小相册,里面全是‘玉’米的照片,翻到最后是他和老师的合影。

丁一看了看说道:“你老师很年轻啊。”

邹子介笑了,说道:“你猜猜他的年纪。”

丁一说:“从他灰白的头发判断,也就是五十多岁,如果从他的面相判断,也就是四十多岁?”

“哈哈,你什么眼光?他都快七十了!”

“啊?”丁一怎么也不相信,照片上那个人居然快七十岁了。

“没错,这张照片是前几年的,目前也老了,有白头发了。不过搞育种的人要天天劳动,出大汗,排大毒,老师快七十岁了,没上过医院,身体倍儿‘棒’。”邹子介兴奋的说道。

“你也很‘棒’。”丁一看了一眼他健壮的身材。

“呵呵,搞育种的人,想不‘棒’都不行,天天在太阳底下照着,不缺钙。”

丁一说:“去你试验田里看看?”

“好,不过你得戴顶草帽子,太阳很毒。”说着,去里屋给他找来一顶新的草帽。

丁一见科长和村主任在院里说话,就说道:“我们去地里看看?”

彭长宜点点头。

丁一看见这个场院四周,都长满了一种一人高的‘花’,节节开‘花’,叶大‘花’大,层层叠叠的,颜‘色’‘艳’丽,如果单看‘花’朵,跟牡丹没什么区别。这种‘花’在北方农村司空见惯,房前屋后到处都是,却无人知道它学名叫什么,而且邹子介院子开的‘花’,明显比别处的大,形状快赶上牡丹了,她说:

“这是什么‘花’?”

邹子介说:“这种‘花’的学名叫蜀葵,属草本‘花’卉,有‘‘花’生奇态,开如绣锦夺目’之誉,郭沫若描述为‘箭茎条条直‘射’,琼‘花’朵朵相继’。叶大、‘花’繁、‘色’‘艳’,‘花’期长,老百姓非常喜爱。‘花’的红‘色’素,在酸‘性’时呈红‘色’,碱‘性’时呈褐‘色’,可作中和的指示剂。你说我种的‘花’比别人的大就对了,我种的是经过特殊改良后的品种。”

“你难道也给这种‘花’杂‘交’了吗?”

“嗬嗬,算我选育的吧。”

“神奇,你搞‘玉’米育种,难道还研究‘花’卉?”

邹子介显然比平时更健谈,他说道:“用不着特别研究,我就能培养出蓝‘色’的玫瑰和绿‘色’的玫瑰,不过你别写进报道里。”

“为什么?‘花’卉的经济价值也很高的。”

“是高,比‘玉’米还高,但是人不能吃啊。我们研究的是能让人吃饱吃好的‘玉’米,被饿怕了。”邹子介说道:“我父母去世的早,是‘奶’‘奶’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读书,这种‘花’农村老太太特别喜爱,但是种出来的多是单瓣,‘花’朵小,有一天‘奶’‘奶’就问我,能不能把那‘花’培育大点,像牡丹那样?我说能啊,你孙子都能让‘玉’米穗变大,当然也能让‘花’朵变大,但不能跟牡丹一样,牡丹是国‘花’,我不能‘混’淆人们固有的审美眼光。‘奶’‘奶’说,那你就把它给我改良一下,‘花’朵大点,要重瓣的。就这样,我每年去海南,都带着这种‘花’的种子,往返两年,经过四次选育,终于达到了***要求。”

“呵呵,‘奶’‘奶’高兴了?”

邹子介扭过头,半天才说:“她,没看上。去年冬天,我正在海南育种,村里打电话,说‘奶’‘奶’病重,我当时没有钱,无法回来,后来还是炎老师知道后,给了我钱,我才回来,但是‘奶’‘奶’已经下葬了,我只能跪在***坟前赎罪。”

旁边的村主任说:“大冷的天,在坟前都跪了多半天了,谁叫都不起来,最后还是我和支书我们俩硬把他架回家。”

丁一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自己的好奇心触痛了这个汉子的悲痛,她说道:“对不起,我不了解情况。”

邹子介眼圈红了,说道:“没关系。我原想今年把这种‘花’种在‘奶’‘奶’坟前,赶上平坟,没办法,咱得响应号召,就把坟平了,我就把这‘花’种在我家周围,也种在了这个场院。”

邹子介边说边和丁一往‘玉’米地里走去。

彭长宜跟村主任说:“主任你回去吧,咱们要给记者自由采访的空间。”

村主任见彭长宜态度坚决,另外头来的时候彭长宜也声明了态度,就说:“那我先回村里,有什么事您在招呼我。”他推起摩托车,坐好后跟彭长宜小声说道:“丁秘书不简单,能掏出他这么多的话,往日这个人的话很少。”

彭长宜笑笑,目送着村主任骑着摩托,驶入青纱帐那条小路。他这才发现丁一和邹子介不见了,他就沿着其中的一条小路走去,走到一大片‘花’生地也没见着他们,他又原路返回,坐在院中的葫芦架下,自己进屋,把沏好的水端出来,坐在一个小方桌旁,看着邹子介的报纸。

这时,他的呼机响了,一看是江帆,他这才想起上次吃‘乳’鸽的时候,江帆说想认识邹子介,就急忙掏出手机,给江帆回了电话。

“长宜,你在什么地方?”

彭长宜感到丁一是“搭”江帆车回来的,他心里有些异样,但是江帆这话问的一点‘毛’病都没有,既不是明知故问,也不是抛砖引‘玉’,直接就问他在什么地方。彭长宜说道:“市长,我在陪丁一采访邹子介。”

“采访到什么地步了?”

“我们刚到,刚开始座谈,我现在找不着他们了,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刚坐在葫芦架下,正准备告诉您呐。”

江帆又问:“都谁在哪儿?”

“目前就丁一我俩,村主任刚走。”

“具体在什么地方,我过去找你们。”

彭长宜给他指了具体地址,说道:“我去接您吧,反正我在这儿也没事。”

江帆说:“不用了,我开车过去。”

“好,您到了路边后,就摁喇叭,我出去接您。”说着,就收了线。

这时,传来了一阵狗吠声,原来,从他们来时的青纱帐掩映的庄稼路上,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一会,温庆轩坐着车赶来了,村支书从车里面钻了出来。

彭长宜站起,迎着温庆轩走过去,温庆轩说道:“彭主任亲自陪同采访,太支持我们工作了,感谢。”说着,向彭长宜伸出手。

彭长宜握过温庆轩的手后,说道:“温局过奖了,你们这是宣传我们基层,求之不得。”

温庆轩没见到丁一,就说:“小丁哪?”

彭长宜说:“他们去试验田了,正在座谈,咱们就在这儿坐会吧,一会江市长来。”

“哦,惊动了市长?”

“是啊,上次小丁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采访,正好我那时跟市长在一起,他听了这件事后对邹子介这个人很感兴趣,嘱咐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要见见邹子介,认识一下,他说这是咱们亢州籍的科学家,无价之宝。你们来的时候,我刚给市长汇报完,他说马上就过来。”

村支书说:“市长是到大队部还是来地里?”

彭长宜说:“来地里。”

村支书就急忙到邹子介的屋里,拿出几只圆凳,说道:“这市长来了,要不要通知区里?”

温庆轩笑了,说道:“区主任在这儿,你还想通知谁?”

支书不好意思的笑了,彭长宜明白他指的是任小亮,就说道:“江市长也是来找我的,不是公事。”

支书尴尬的笑笑,不再说什么。

来到北城后,彭长宜一直对自己比较自信,即便他对任小亮表现出尊重,那也是在自信的基础上的尊重,是角‘色’决定他必须这样,所以,他丝毫没有感到过差距,但是从这个支书的眼神中,他第一次感觉到他和任小亮之间的距离,确切的说是和党委书记之间的距离,这种距离让他有了一丝不满足感。

很快,青纱帐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彭长宜立刻起身,往出走,温庆轩和村支书等人跟在后头。

果然,江帆的车停在路边,江帆探出头,说道:“能进去吗?”

彭长宜说:“没问题,我给您引路。”说着,就倒退着往里走。

江帆仔细看了这段土路,除去两道车辙外,路边都是杂草,半空是‘玉’米叶子,这些都对他的车漆够不上危害,就放心的往里开。

彭长宜给他拉开车‘门’,江帆出来后,一一和他们握手,他笑着对温庆轩说:“你是亲自督阵啊。”

温庆轩说:“不是督阵,是想学习一下,对小丁找的这个人物很感兴趣。”

“那就说明她在选题上成功了一半。”江帆肯定的说道。

温庆轩说:“市长都这样肯定了,应该错不了。”

江帆说:“温局长带的兵不会错。”

温庆轩很高兴,说道:“哪里,我们都是江市长的兵。”

江帆说道:“要那样说的话,我们都是钟。”

大家都笑了,江帆问:“他们人哪?”

“彭长宜说,在里面,但不知在哪块地里。”

村支书说:“我去找找去。”

江帆说:“别打扰他们,让他们聊吧。”

村支书就给江帆递过一个圆凳,又从屋里拿出几只茶杯,彭长宜把茶杯洗过之后,支书往里倒满水,彭长宜分别递到江帆和温庆轩的面前。

温庆轩的司机打量着院子里的蜀葵‘花’说道:“倒是搞育种的,这些‘花’都比别处的大。”

彭长宜笑了,说道:“刚刚介绍过,这些‘花’也是经过选育后栽培出来的。”

村支书因为事前听彭长宜说,市长是有‘私’事找他,所以不好在这里继续打扰他们,就说道:“彭主任,您说中午怎么安排,我去准备。”

“我刚才就说了,不用你们管,温局长带人来咱们北城采访,江市长也来督阵,中午我安排,你要是有事就去忙,要是没事就一起。”

村支书听他这么说,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就说:“这么多领导来我们这里视察工作,我就是再忙也不忙了。”

江帆说:“你该忙就去忙,我真的没事,是找长宜来了,不是视察工作。”

支书说:“我也没啥事。”说着,就又去给他们倒水。

他们坐下后,话题自然围着这个邹子介,支书就给在座的领导介绍了邹子介的情况。

通过介绍,在座的无论是江帆还是彭长宜和温庆轩,都深深的感到邹子介是个人才,而且有着朴素的观点,他最初搞育种,首先追求的就是高产,高产是他的终极目标,他研究培养的亢单1号,曾经创下亩产1260公斤的记录,刷新了老师的亩产1120公斤的记录。

彭长宜问道:“这个亩产量是不是要经过有关部‘门’的核准?”

村支书说:“是啊,都是经过农业部专家组测产验收得出来的结果,当时这个亩产量报纸上都有报道的。”

“哦?那我们也要增加报道力度了,温局?”江帆看着温庆轩说:“咱们不能墙内开‘花’墙外红。”

温庆轩说:“是啊,自从小丁有了这个选题后,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这是外宣的一个好素材,所以我今天就追来了。”

村支书说:“邹子介的确是墙内开‘花’墙外红,他的种子在别的地方卖的就好,可是咱们本地种子站就不卖他的种子。老百姓愿意种他的‘玉’米,知根知底,而且产量高,抗病‘性’好,有的就从他手里买种子,农业局知道后还找家来罚他。”

彭长宜说:“为什么?”

支书说:“种子专营,其实这话我不该说,种子站卖外地的种子,都是有回扣的,可是这小子太拗,不给回扣,也不会说好话,更不会搞关系,按说他本身就是农业局出来的,哪有攻不下这个关的,就是‘性’格的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旁人不好表态。

江帆说:“他现在能有点收入吗?”

“能,不过,所有的收入都用在育种上了,每年去海南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两年能自给自足就不错了。”

支书说到这里,看着江帆,说:“市长,咱们市里真该好好扶持一下他,全省搞‘玉’米的就他一个人出了成果。”

江帆点点头,说道:“是啊,我不太了解情况,而且对这个领域一窍不通,不知怎样帮他。”

“市长,您只要把属于他的钱给他就行。”

江帆皱着眉,说道:“怎讲?”

支书说:“省里每年都给他一笔研究经费,可是每次他都没有得到过。”

“哦?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一会问问他就知道了。”支书显然有顾虑,不愿多说。

此时,在一片‘玉’米地里,丁一对套着纸袋的‘玉’米很是新奇,她只在书本上见过,实际生活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就问道:“套纸袋起什么作用?”

邹子介说:“能够保持籽种的纯度。”

“我明白了,是人工授粉?”

“对,你很聪明。”邹子介冲着她率真的一笑。

“呵呵。”丁一也笑了,她感到这个邹子介很有意思,又问道:“按你掌握的信息看,咱们和育种业最发达的国家比,有多大的差距?”

邹子介说:“我掌握的信息应该是最前沿的了,世界‘玉’米育种甚至所有的育种,最发达的应该是美国,他们都是市场运作。如果单凭技术层面来讲,咱们比他们并不落后,你像炎老师的品种赖氨酸含量就超过了美国,其中还有高蛋白、高淀粉、高油的含量,都超过了美国。但是,咱们落后的是手段,他们育种手段很先进,而且一年达到了三季育种甚至四季,我跟你说,你要保密,我目前有一项研究成果,如果培育成功的话,就填补了世界空白。”邹子介的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

“哦?什么成果?”

“但是你不能报道,更不能往外说,没有研究成功的东西绝不能往外讲的,那会被人笑话。”邹子介憨厚的笑着说道。

“我不讲,只想了解一下。”

邹子介想了想,说:“这真是个秘密,我都没跟老师说过。”他为自己无意暴‘露’了不成熟的技术而有些不好意思。

丁一笑了,她觉得邹子介是个很朴实很纯净的一个人,就越发想知道,“你放心,无论从哪方面讲,我都无权暴‘露’你的研究秘密,我会遵守规矩。”

似乎她的表白起了作用,他说:“你跟我来。”

说着,邹子介就往青纱帐深处走去,他在前边细心的给丁一开路,一边走一边嘱咐她:“你把胳膊抱起来,这样叶子就划不着你了,我们常年在‘玉’米地钻,无论多热,都是长袖长褂,如果被叶子划伤,再一用汗腌,生疼生疼的。”

丁一已经感觉到了疼,她白嫩的胳膊上,已经有了几道血印。

邹子介说:“怪我没想周全,应该给你穿一件长袖的衣服就好了。”

丁一拍了一下胳膊,说:“没事。”

邹子介领着她来到一条没有水的小垄沟里,垄沟两边的地头,‘插’着一个个的木牌,上面写着‘玉’米的英字母和代码。邹子介站住,摘下草帽,他指着里面两行‘玉’米说:“丁记者,你看看里面的这两行‘玉’米和其它的有什么不同。”

丁一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里面有两行‘玉’米的确与众不同。别的‘玉’米植株都是碧绿的,这两行的植株却是淡紫‘色’,而且越接近地面就越紫,她没有看见任何的标记牌,知道可能这就是邹子介的秘密吧,所以才没有标记。

邹子介走过去,拨开地头掩护的几株普通‘玉’米,给丁一指着说道:“你看,整株都是淡紫‘色’,越往根部,颜‘色’越明显,穗都是紫‘色’,往上颜‘色’就淡了,你再看。”说着,他摘去‘玉’米穗头上的纸袋,剥开‘玉’米穗,里面的‘玉’米粒也是淡紫‘色’的。

丁一有些不解。

他又仔细的把‘玉’米穗的包衣‘弄’好,重新套上纸袋,有些兴奋的说道:“这是我从海南地里带回来,第四次种植了。”

“只是颜‘色’不同吗?”

“对呀,我当时在成片的植株中,偶然发现了这棵变异株,你不知道,如果发现一棵变异株,对育种人来讲,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当时她才这么高,还不到我的腰部,兴许知道自己长得和别人不一样,羞羞答答的样子,我当时喜出望外,对它就多加注意了,几乎每天都去看它,等他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我就发现它的气根都是紫的了,成熟的时候,它的籽粒也是淡紫‘色’,只是不太明显。我后来查阅了大量资料,都没有紫‘玉’米这个品种。我就把它的种子专‘门’保存,经过选育和培育,让它自‘交’,慢慢的,紫‘色’越来越突出,你现在看到的就比当初我发现它时紫多了,而且颜‘色’相当明显。我经常幻想着这是上帝赐给我的紫姑娘。我就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紫婷,你看她是不是像一个紫衣姑娘那样亭亭‘玉’立,婀娜飘逸?”

邹子介几乎是带着一种‘迷’恋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紫婷‘玉’米,目光痴痴的,就像面前站着他的恋人。

丁一就在想,在一望无际的青纱帐王国,‘玉’米王子邹子介,每天都赶来和紫婷姑娘约会,每天都会有一半的时间忙碌在这个王国里,枯燥、寂寞。因为有了紫婷姑娘的陪伴,才让他的生活充满希望和生机。这是一个很美好的童话故事,想到这里,她捂着嘴笑出声。

她的笑声,打断了邹子介的遐想,他问:“笑什么?”

丁一就把刚才想象的童话故事告诉了他,他说:“不愧是记者,思维太活跃了。”

丁一停止了编故事,看了看他,又看看“紫婷”,问道:“这个品种如果培育成功,有什么影响吗?”

“影响大了。”邹子介退了出来,说道:“你知道辣椒红吗?”

丁一摇摇头。

邹子介笑了,说:“隔行如隔山,不知道很正常。目前食用的植物‘色’素主要是辣椒红,当年发明辣椒红的这个专家可以说是为全世界做出了贡献。植物‘色’素无毒无害,而且应用广泛,食品、‘药’品、化妆品中都有应用。但是它的产量低,供不应求。如果我的紫婷研究培育成功,你可以想象,整株的‘玉’米,成片的播种,到时联合收割机成片成片的收获,哈哈,不敢想了!太‘激’动了。”说完,他自己居然很幼稚的笑了。

丁一感觉邹子介笑的很纯粹,完全是一名科学工作者,沉湎于自己研究领域里的那种心无旁骛的纯粹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那你要经过几年才能使这个美丽的姑娘全身变成通紫?”丁一受了他的影响,也把眼前的‘玉’米植株拟人化了。

“按一年两季育种计算,保守估计也要十多年的时间。一想到这些,我恨不得一年四季都能育种,天天追着太阳的屁股后面跑合适,呵呵,不过这想法不现实,每年去海南,已经把育种时间提高了一倍。有人说我们是夸父逐日,有时我就想,我们育种人就是夸父,就是追赶太阳的人。”

追赶太阳的人!

丁一心一动,这个比喻太贴切了,她突然对自己的作品有了定位,这个定位的中心就是追赶太阳的人,甚至题目都可以用这个。她很‘激’动,‘激’动的心情不亚于邹子介发现了变异株那样兴奋!

有了这个主题,她的采访就有了方向,就有了灵魂,于是接下来的采访更加顺利,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最后丁一问道:“有没有不顺心不如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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