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艳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到老寨面前一看,楼船已经不见了,老寨前一片狼藉,不少受伤的士卒正在清理战场,一问才知道,水师官兵因为攻不下内营,又知道有人已经冲了出去,怕被人前后夹击,已经顺着原道退回去了。
崔艳十分失望,白来了一趟,却没有捞着任何战利品。可是生气也没有办法,只好郁闷的进了内营,想问问崔武是什么情况。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崔武,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崔武是被捆着的,跪在一个年轻人的面前。
崔艳大惊失色,一边拔刀一边往外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旁边涌过来十几个凶悍的士卒,没费多少功夫就把他的亲卫砍得东倒西歪,他正准备指挥人冲出去,“丁零”一声清脆的铃铛响,一柄雪亮的环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投降,要不就宰了你。”
崔艳看着肩上的刀锋,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他没有做太多的考虑,撒手扔刀,双手抱着头慢慢跪倒在地,浑身颤栗。
老营易手。
很快,一簇火花窜上天空,“啪”的一声炸响,在空中爆开一团红色的烟雾,过了好久,才缓缓消散。时间不长,在总寨方向的天空也出现了一朵同样的烟雾,只是离得远,只看到烟雾,却听不到声音。
“我,伏波将军帐下武猛校尉,陈海。”陈海收回刀,淡淡的说道:“现在你的总寨已经被将军占了,你要是识相,不仅姓命能保住,也许以后还有机会跟着将军征战,如果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少不得要拿你试试刀。”
崔艳大气都不敢出,伏地不起:“请大人吩咐。”
“听说崔谦有一套海图,在什么地方?”陈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傲气十足的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用鼻孔看着他,崔艳刚刚犹豫了一下,旁边的士卒抡起手臂就是一刀环,狠狠的筑在他的肩膀,大声喝道:“快说。”
“不……不知道。”崔艳虽然做了这么多年海盗,可是跟在崔谦后面一直顺风顺水的,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这一刀环筑得他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他鼻子一酸,忍不住哭出声来:“大人,我真是不知道啊,那套海图……那套海图只有我父亲和兄长才知道。”
“是吗?看来留你没什么用了。”陈海冷森森的喝了一声,这一声虽然不响,但是在崔艳耳朵里,却如同一声炸雷,吓得他魂不附体,差点瘫在地上,涕泪横流,不大一会儿,一道水柱沿着他的腿流了下来,搔味四溢。
“软蛋。”陈海厌恶的捏起了鼻子,示意手下把崔艳拖出去,回过头打量着一脸不服气的崔武:“怎么?你不服气?”
“我服你个屁啊。”脸上青了一块的崔武破口大骂:“要不是那些没骨头的东西给你们带路,你们怎么可能找到这里,要不是老子今天喝多了,你又怎么可能打得赢我?”
“老匹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子难道是欺负你不成?”陈海又好气又好笑:“你身负重任,居然好酒贪杯,丢了老寨不以为耻,还有脸在这儿叫嚣。你不服是吧?好你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老子给你个机会,你要能打赢我,我就放你走。”
“一言为定。”崔武立刻抓住了机会。
“什么马都难追。”陈海一甩手,“把这老匹夫看起来,看老子明天怎么收拾他。”
两个士卒走下来,挟着崔武就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老东西真是不长眼,敢在我们陈校尉面前叫嚣,明天有你好看的。”另一个笑道:“你劝他干什么,让他好好休息一夜,校尉今天没过瘾,心里火着呢,正好揍这老东西一顿解解气。”
崔武气得目眦俱裂,自己也算是崔家大寨里一把好手,怎么在他们的嘴里跟一沙包差不多?
只有三百人把守,又没有人主事的总寨面对蜂拥而来的官兵,没有作多少抵抗,就放下了武器投降。孙绍带着人进入总寨,看着防守严密的设施,他十分庆幸。
“步骘就算找到这里,恐怕也打不进来。”孙绍笑道:“如果崔谦没有离开,没有一万人马,根本不可能攻得这个总寨。”
“要不是总寨这么艰固,恐怕崔谦也不会这么放心的离开。”虞翻语气轻松的笑道:“他要不离开,我们又怎么可能这么顺利的得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将军施计知道总寨在这里,恐怕我们就是在外经过,也未必能猜得到总寨在这里。”沈玄感慨的叹息了一声:“将军,现在总寨已经拿下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崔谦?”
“你们看呢?”
“留在这里伏击崔谦,那当然容易,只要把他诱进来,就可以关门打狗。”虞翻捻着胡子,神色有些担心:“可是,难免不会走漏消息,万一崔谦提前知道了这里的情况,不再来这里,那可就麻烦了。狡兔三窟,他随便往哪儿一躲,我们再想找他,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个倒不用担心,我相信总寨里肯定有朱崖详细的地图,崔谦想再和我们捉猫猫,可没那么容易。”孙绍忽然笑道:“先生精于易学,何不测算一下?”
虞翻笑了笑,手指迅速的掐了掐,脸色忽然一沉:“将军,恐怕事情不如意。”
“为何?”孙绍觉得有趣,难道这玩意真这么神?
“从卦象上看,消息已经走漏了。”虞翻一边说,一边快速的又推算了一下:“现在情况不明,卦象很模糊,但是战场肯定不会在这里。”
孙绍没在意,他觉得虞翻有些故弄玄虚了,陈海刚刚发过来信号说把人全部抓住了,怎么可能又走漏了消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安排人接手总寨,加强防备,做好埋击崔谦的准备。
然而事情却出乎他的意料,第二天他收到了陈海的汇报,崔武打死了看守他的护卫,跑了。
“怎么会……这样?”孙绍有些发呆,这个变故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崔武跑了,崔谦有可能会提前得到消息,那他肯定不会再回总寨来钻埋伏圈,那他可能去哪里?孙绍在刚搜出地朱崖地图上看了看,能够藏兵的海湾大大小不下数十个,根本不可能一一排查。
“岂有此理。”孙绍勃然大怒,恨不得把陈海揪过来打一顿。沈玄、虞翻一声不吭,他们开始的时候就不同意让陈海独领一军,他们认为陈海太粗鲁,以前只是个亲卫,没有带过兵,突然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可能会有闪失。但是孙绍不听,坚持已见让陈海独领一军,现在果然出事了。
“去,把陈海给我叫回来。”孙绍指着丁奉纵声咆哮:“这竖子真他娘的不成器,这不是拆老子的台吗?沈玄,你跟着一起去,接替他看守老寨。就他这样子,一辈子就是个亲卫的命了。”
沈玄暗自发笑,转身跟着丁奉走了。
“先生,现在怎么办?”孙绍发完了火,又觉得有些无趣,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发火也没用,不如想点实在的。他冲着垂目不语的虞翻拱拱手,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一声:“先生,真被你说中了。”
虞翻咧了咧嘴,眼皮一挑,冲着孙绍翻了个白眼:“将军想怎么办?”
孙绍挠了挠眉梢:“这里既然不能打伏击了,我想是不是迎上去,主动找崔谦决战。”
“化被动为主动,这的确是个办法。”虞翻点点头:“不过,这还不是最好的办法。”
“请先生指教。”
“将军除了剿除崔谦之外,难道对朱崖没有兴趣吗?”虞翻反问道:“孝武皇帝元封元年曾在这里设立珠崖、儋耳两郡,后来因海盗猖獗,孝昭皇帝始元五年并儋耳郡属珠崖郡,孝元皇帝初元三年,待诏贾捐之议弃珠崖郡,之后这几百年间,朱崖一直没有能再纳入我大汉的疆域。将军,你现在可是开疆拓土啊。”
孙绍不明白虞翻的用意,是开疆拓土又怎么样,朱崖这么大,可是人口太少,可以获得的资源实在有限。除了一个好名声,还有什么意义?
虞翻见他还没有明白,只得进一步开解道:“将军,你想想,为什么至尊这么着急要交州?仅仅是因为交州可以提供赋税吗?不然。交州直到目前为止,能为至尊提供的钱粮都很有限,士燮每年都上贡,可是至尊赐给他的物品比他进贡的还多。交州七郡,至尊真正能收到的赋税只有南海、苍梧、郁林三郡,其他四郡的赋税都是士家的。可是至尊为什么还要费大力气经营交州?原因无他,交州是至尊目前唯一能拓展的土地。开疆拓土,历来就是最大的功劳。孝桓皇帝办了那么多糊涂事,为什么还能得一个好谥?不就是段颎击败了东羌嘛。”
孙绍有些明白了:“你是说,我现在也是开疆拓土,所以可以……”
“是啊,这个功劳很大,就算至尊不给你什么实质的好处,他也要给你加官进爵。”
这次孙绍明白了,只有他加官进爵了,那跟在他后面的人才可以得到更多的好处,不管是实际的利益,还是地位的提高,对他们来说都是值得的。
虞翻见孙绍心动了,又接着说道:“以前之所以弃朱崖,其实并不是说朱崖不好,而是因为没有能及时的移民。我汉人百姓少,蛮夷多,所以朝庭一直无法真正控制朱崖,叛乱自然此起彼伏,不胜其扰。也正因为这里没有朝庭的控制,所以就成了海盗的地盘,将军这次如果如果剿灭了崔谦,其他的海盗必然望风而降,人口总算起来不下五万人,将军怎么安置这些人?朱崖不正是一个好地方吗?五万人,强者为兵,弱者为民,这里物产丰饶,几年经营下来,这里不比吴县差啊。而且比起吴县来,这里的土地多,以后可拓展的空间更大。”
虞翻越说越兴奋,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一指:“将军请看,由朱崖南端起航,直驶曰南的话,比从徐闻出发至少近一半的路程,以前有海盗,所以大部分商人要多交址、九真绕,现在海盗被清除了,商人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出发,用不了多久,朱崖就会成为夷商们进出的最佳地点。将军,这可比徐闻的条件好多啦。”
孙绍怦然心动。徐闻城只有三千多人,可是凭借着来往的海商,愣是成了一个繁荣的县城,常住人口近两万,比吴县只大不小。现在朱崖的海盗有四五万,那就是一个万户的大县啊,再加上来往的商人,这里的繁荣超过徐闻只是时间问题,根本没有任何疑问。更让他动心的是,这里就是个海盗窝子,除了他,没人敢到这里来任职,这块地方就是他的天下啊。其实说起,朱崖依然是个海盗窝子,只是他这个海盗头子比崔谦更牛逼,不仅人马更多,更重要的是,他有官方身份,可以名正言顺的掌握现在手头的力量。
看着地图上的朱崖,孙绍笑了,这是个好地方啊,由这里出发,东可以向东南亚,西可以向印度,发展究竟很大,这就是他的读力王国啊。而且,这他娘的就是后世的海南岛啊,二十一世纪不是要建成东方的拉斯维加斯吗?那好,我就提前给你办了。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以商兴国。
“请先生上书至尊,要求在朱崖设县。”
“这种事还是让默之来吧,他那笔头子更好使。”虞翻摇摇手,心满意足的笑了。
“先生,如果至尊能把这块地给了我,你可得和那几家好好商量一下,要大力支持啊。”孙绍和虞翻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笑了。
“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崔谦,在他回来之前,我们要按图索骥,把这里的情况尽快的搞清楚。”孙绍一挥手,把苏粗腿叫了来,让他立刻派人回徐闻把陆绩等人接到临高湾来,所以的测绘学员一律带上,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朱崖的情况摸清楚。
苏粗腿二话不说,带上人马出发了。与此同时,孙绍让他给步骘带了一封信去。在信中,他对步骘说,我已经顺利占领了崔谦的总寨,现在正积极布置,准备再次重创崔谦,彻底平定交州,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我会从朱崖南部越过大海,直抵曰南郡平叛,请府君把我需要的粮草准备好,一起运到朱崖来。
步骘接到信时还有些不相信,孙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拿下了崔谦的总寨?他对崔谦的总寨这么清楚啊,轻松得跟回家似的,一点弯路都不走?他问苏粗腿,苏粗腿只是笑,“将军英明,一切都如在掌握之中”,其他的什么也不说。步骘也知道,苏粗腿这个海盗只信孙绍一个人的,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交州刺史,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打消了刺探军情的计划。他对苏粗腿说,你们准备的半年军粮,还有一半没动,你先把些粮运到朱崖去,朱崖应该也有一些存粮,应该够你们到曰南平叛用了。如果还不够,等秋收完成,我再筹集就是了。
苏粗腿很满意,转身就要走,步骘又叫住了他:“伏波将军没有去支援的意思吗?”
苏粗腿摇摇头,将军说了,他就是去也来不及了,请刺史大人还是会同交址的水师一起对付崔谦他们吧,他们带的辎重有限,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只能无功而返,如果再遇上飓风,他们就更死无葬生之地了。现在护航的水师虽然只有六千多人,可是加上交址的水师,也有万人之众,一万水师要想打败几万海盗当然比较难,但是护住商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步骘气得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发现孙绍这次来到交州和上次有了很大的区别,他不仅升了官,手下有了实力,而且人也变得嚣张了,再也不象上次一样听他的话,语气之间,他已经只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僚,动不动就对他提要求,对他提出的要求却不理不睬。
苏粗腿也不管步骘是什么心态,转身走了。他将孙绍在徐闻的军营全部拔起,一起移往朱崖,陆绩等人随行。几天之间,徐闻的军营就空了,步骘在感到一阵轻松的同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孙绍这么大的动作,崔谦不可能一点风声也得不到,万一他反过头来到徐闻打劫怎么办?徐闻现在可是没什么人马啊,剩下的几艘船,几个郡兵大概连填崔谦牙缝都不够的。
步骘悲剧的发现,自己又要替孙绍背黑锅了。孙绍占了崔谦的老家,崔谦不敢去惹他,十分**要把邪火发到他的头上。一想到此,步骘再也坐不住了,他一方面派人催促士燮派交址的水师去迎接越海等人,一方面亲自赶到临高湾,要求孙绍出兵。
一见到孙绍,步骘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孙绍先把一封请功疏递了过来。府君大人,我们立下了开疆拓土的大功,为至尊打下了这么大的土地,你应该为我们请功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