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道众生 第四百七十二章 磨难

而在修炼之中，刑无令更是无数次将自己置于险境，只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

死亡和血腥对他来说已不是磨难，而是一种刺激和新鲜感！于是他逐渐喜欢上了厮杀的感觉。

他杀的，尽是些武功高强之辈，凡是武功低微的，他瞧都不瞧一眼。而且脾性古怪，爱食鲜血，后被列为江湖十大异人之一。

在三十余岁时，他和铁髯客、好色君子等人成为了朋友。

但武功练得愈久，刑无令越发觉自己的强大。

他逐渐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并非朋友，而是对手。

朋友无法令他进步，他的武功，早已超越了身边接触到的所有人。他需要的是那些尾随在后、伺机杀死自己的仇人，就像曾经那成群的野兽在身后撕咬追赶。

他远离了身边的人，默默提升着武学，以期能和各类高手对敌。只有那样，才能令他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于是他开始变得孤独。

但他已分不清，是孤独令自己强大，还是强大令自己孤独……

一天，刑无令抬头望着一棵树，似在静静思索。

羽归道人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笑着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过了许久，刑无令才缓缓道：“师父……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羽归道人的心沉了下去。

只有寂寞，甚至面对人生无助的人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羽归道人道：“你转过身。”

刑无令转身，面向眼前的师父。

羽归道人忽然出手！

刑无令的身体如游鱼般闪过一边。

“你的武功竟已精进到如此地步……”

羽归道人接连出手，刑无令防守的招式每次都不一样，竟似变化无穷。

他心下越来越惊，直到使出了“擒龙诀”，才将这名弟子打得倒在地下。

羽归道人深深地看着他，终是叹了口气，甩袖准备离开。

刑无令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师父，你不肯教我。”

羽归道人停下了脚步。

刑无令道：“你教会我武功，却没有教会我如何活着……我的武功已到了尽头。”

对于习武之人，武功精进会心头狂喜，而武学无法进步，便会焦灼压抑。

或许是进展太快，刑无令比寻常武林人士更早的抵达了某处尽头。正如一个热爱绘画的人，画出一副绝好的画后，再画不出比之前更好的。往后的日子里，他便可能仅剩痛苦——哪怕赚再多的钱，有再多的追捧者。

高手的悲哀不是独孤求败，而是无法超越过去，无法超越过去的自己！

刑无令面前像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又像一道难以推开的大门。他长久的站立在那里，武学道路如被封锁，无法前进一步。因此他才会惘然，渐渐丧失了活着的意义……

羽归道人道：“武学没有尽头……但已没有人能够跨过那道门槛，只因数年前……”

他忽然闭口不语。

“数年前发生了什么？”刑无令脱口问道。

他因独自修炼太久，从未了解过江湖中事。

羽归道人的声音犹如一声叹息：“我不会再教你武功，你也无需再唤我师父。”

从那日起，他正式放弃这个教了十多年的徒弟。

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刑无令。

凭刑无令的心性和造诣，恐怕不久武功就会有所突破。到那时，武林九鼎便会亲自前来……羽归道人必须尽早放弃刑无令，让他停止在武学上的发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多少人知晓，武林九鼎的背后究竟掩藏着什么。

但羽归道人知道，因他参与过当年那场大战。

……

此后，刑无令一人行走在江湖中，值得他动手杀死的高手却越来越少。

直到半年后，他在昆庭湖底找到一柄黑色长刃，拿着那把兵器，重新出现在羽归道人的面前。

羽归道人终究已到年迈，只交手五百个回合，气力便已不济。

刑无令道：“师父，你也不过如此……”

他扬起那把“黑闪”，道：“成为我提高武学的垫脚石吧。看到自己的弟子超越自己，你也会感到自豪吧……这不正是每个做师父的都想看到的？”

羽归道人看着那柄神兵利器，已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你如何还是执迷不悟……”他缓缓道，“放下兵器，找寻生路去吧。”

刑无令仰面狂笑，道：“即便是生我养我的爹娘都没办法令我遵命于他们，你又如何以一师之名压我？”

黑色利刃如一道闪电，自半空劈落。羽归道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之后两个月，刑无令在经历大小二十一战，连杀近六十名侠客后，九鼎中的火龙真人亲自出手，以三重火龙阵将其困住，本欲当场击杀。

铁髯客和好色君子现身联合求情，刑无令趁乱逃脱。之后二人找到十大异人中的余秀才，集三人之力才将刑无令关押进十方囚狱。

当日余秀才出现时，看着刑无令道：“若要杀他，我一人足矣，又何须你们？”

铁髯客怒道：“我们找你，便是想一起将他抓进去，若真要杀，我和色鬼两人也够了！”

铁髯客和好色君子关押刑无令，只是为让其免去一死。

江湖之中，凡是做下一点错事之人，便可能被江湖侠士联手杀死。更何况“弑师”的罪名？

但铁髯客不知道，刑无令此次弑师并非走火入魔，而是另有缘故。

一个常年遭受野兽追赶的人，就像一只被狼群追赶的羚羊。羚羊为了活命，不断地奔跑，不断地磨炼，只为能多活一天。

可就在它越跑越快时，回头的刹那，发现已没有狼能追上自己。

它可以肆意的吃草，可以很轻松地让自己活下去。可时间久了，它突然觉得这样活着了无生趣。它为逃亡拼命锻炼的双腿也变得毫无意义。

这种安逸，令它感到恐慌。它无所适从，精神状态逐渐麻木。没有了外部的压力和刺激，它的一生，只剩下低头吃草地活着。

世间之人最可悲的便是，不愿安于现状，却又没有抵达远方的能力和勇气。于是他们抽大烟，酗酒，想办法摆脱心中的不甘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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