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道众生 第两百八十四章 诱惑

慕长欢双拳紧握，道：“我为什么非要别人看得起！”

铁髯客瞪视着他：“你难道不想成名于天下？”

成名……

这的确是一种诱惑，尤其是对他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

任何人学的一身本领，都想叫人见识见识的。

慕长欢怔了片刻，扭过头道：“我不需要成名……也不想成名……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已发颤，似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铁髯客看着长欢扭过的脸庞，心中猛然一痛……

他已看出长欢在努力压抑住自己对名声的向往。

只因慕长欢见识过狄清和鬼公子的武功后，已明白成名可以令他遇到更多匹敌的对手，也可交到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若没有名声，鬼公子根本不会专程来找他！

眼前这个压抑的少年，愈发的像当年自己的模样。

数十年前的铁髯客，习这种外功时，也是在努力克制自己对名声的向往……

他知道这种武功的厉害之处，但也知道，这种武功前期为他带不来任何名声。他只能默默无闻、忍受着夜以继日的孤独，独自修炼着……

别人练武时还会有所期待，每过一段时间在江湖中做出一件大事，比如斩杀魔道妖人，为民除害等，以此引人注目，饱受称赞。

而铁髯客却只能煎熬着，忍耐着，以期武功大成那一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等待着那一天，等了十数年，后来终扬名于江湖，被列入“十大异人”。

如今谁听到十大异人铁髯客不胆颤三分！

可无论他名声多响亮，一想起那些年的孤寂，他都会心生落寞之感。

慕长欢已到了扬名之时，铁髯客已教不了他更多东西，若他无法帮长欢突破下一重风雷，不出两年，长欢便会被同龄高手超越，名声也将被瞬息埋没。

“不需要压抑的，长欢。”

铁髯客一只手按着慕长欢的肩头，一如当年鼓励他的模样。

“你不需要压抑自己的一切情感和想法，我说过，你习武是为了快乐，而成名，亦是一种快乐，那是你应得的。师父明白，你和那些追名逐利之徒不一样，名声对你来说是一种认可，只有扬名天下，你才能有机会和那些有志之士肩并肩站立，互相认同。”

“你应该成名，跟着我，你只会停滞不前……”

慕长欢猛然回头，眼眶中已噙满泪水。

铁髯客看着他的眼睛，心中又是一痛，道：“若我令你压抑，让你克制了前进的动力，那我更不该做你的师父……”

慕长欢嘴巴已颤抖，他愈发意识到师父是真的想要舍弃自己，道：“因为……因为师父的认可……我才能走到现在……”

他嘶喊出声：“我不需要别人的认可……我不需要！！”

铁髯客像是未听进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他已不敢去听，他只是说道：“你若入了仙绝门，别人听说你是仙绝门弟子都会心生敬意，可跟了我，你也不过是个十大异人的弟子……十大异人名头再大，也大不过仙绝门下。”

慕长欢嘶声道：“能够成为什么样的人……全看自己，哪管师承何处！

铁髯客知道再不能犹豫不决，他当下拳头一握，一阵风声响起，怒声道：“你可知道我当日为何收你为徒？”

“我那是可怜你！”

这一句话直将慕长欢击得身子一颤，险些跌倒！

他直盯着慕长欢，继续道：“清莲子乃门派宗师，我收了一个他不要的徒弟，再将其教成材，便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你倒真觉我心甘情愿教你这个弟子？可笑！我心性如此，这种羞辱别人之事做上一百遍都觉不过瘾，否则我这‘奇人异士’的头衔是如何来的？”

慕长欢听到前两句时，心中已“咔”的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等听到最后，眼泪忽然“唰”的流下，颤声道：“师父……你、你一定是喝醉了酒……”

“还是、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我是不是……这几日修炼得不够好……”

他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道：“可我明明……明明没有一丝的懈怠……”

慕长欢的眼泪如河水般流了出来，自从他武功精进后，再没有什么事能令他流泪，只因他已足够强大。

可如今，他面对这个要将自己赶出门的师父，再一次，流下了眼泪。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悄然碎裂，发出“咔咔”的细碎声。

五年前他被人拒绝门外，已是尊严泯灭，而如今，教他五年的师父，竟要亲口将他赶出门，甚至让他拜别人为师！

他以为是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否则师父为何会突然放弃他这个徒弟？

慕长欢向前一步，道：“师父……”

狂风骤然呼啸，直逼住了慕长欢的身形，铁髯客竟对他使出了风雷神功！

他沉声道：“莫要叫我师父，我也再没有你这个徒弟，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慕长欢硬扛着身子，想要向前走近，可无论如何无法前进一步。

风声在耳边呼呼响着，他的头发都被吹得凌乱起来。耳边随着响起了曾经师父鼓励自己的话语。

那个曾经将他一次次打倒在地，一次一次让他站起继续战斗的师父，不可能这般放弃他……

不对……一定是因为别的问题……

师父的眼神中，明明包含着别的东西。

在他还未细想的时候，身周突然狂风肆虐，接着身上便中了一拳。

那一拳直将慕长欢打得向后飞去，“砰”的砸落地面，地下陷出一个巨大深坑。

铁髯客怒吼道：“谁让你哭的？你给我骄傲起来！至少你……曾经是我铁髯客的弟子！”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嘴角已忍不住颤了一下。

待飞扬的尘土落尽，慕长欢才缓缓从深坑中爬起，低声道：“一定有别的原因……一定有的……”

但任凭他费尽头脑，也想不出这其中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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