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落清秋 初恋（十六）

“什么东西？可是子修让你交给我的？”顾容适时开口，心里觉得大舅子的性子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占着辈分比他大一点，就任意欺负他。

陈念玥“嗯嗯”点头，随后示意后面的小厮上前，小厮双手奉上一本《水经注》，顾容顿时喜笑颜开，示意侍从接下，喜悦道：“得子修如此，吾甚幸之。”

赵玄朗是想笑却又笑不得，这本书是他和小青梅在前头书店买的，没想到她竟是留了这样一手。

长润漓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神色下是掩盖的悲凉，少女的眼睛满怀清明大意和温柔眼光，不是满腔仇恨，不是冷漠无言，不是深恶痛绝，她不是他的明德皇后，他的明德皇后早就死了，死于成秀三年的夏天。

他多想问问她，为什么她从来就不原谅他，可这个答案永远都不会知晓，她在另一个凡尘为谢杭生儿育女，安乐美满。

她也是后悔的吧，爱上的谢杭终究不是最开始的赵玄朗，她最亏欠的还是赵玄朗，所以才会在这个尘世扭转之前的种种，求个心安。

他和她都是相同的人，自私冷漠，凉薄无情，任是无情也有情，无情的时候最无情，深情的时候也最深情。

他在心里默默问道：“明德皇后，当年的那杯毒酒是不是很痛，当年你是不是很爱我，后来是不是很恨我，因为曾经爱过所以只想逃离，对吗？”

“对啊，我也曾是真心实意爱过你，”长孙漓仿佛听见无声的回答，不是长乐公主，只是坤宁宫的明德皇后，其实爱过也挺好。

明德，若有来世，你同赵玄朗的缘分尽了，你让我爱你可好？

长孙漓仿佛听见一声嗤笑，似乎在嘲笑他，“做梦呢？”

他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还真是永远不原谅，生生世世也不会原谅，而后转身，踏上了二楼。

“别看了，马车都没影了，”赵玄朗和陈念玥走后，五皇子慢慢悠悠倒起一杯茶水，他本不想破坏气氛，但又生怕自己三哥站成望妻石头，“三书六聘未下，你还是有机会的。”

长孙漓慢慢将手背在身后，眼中的温柔之意消失的一干二净，表情沉默，也不再有笑意。

五皇子从桌边走到窗边，“想什么呢，这么凝重，研究如何强取豪夺吗？”

长裙漓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我在想顾海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顾家家主和户部尚书的。”

“顾海吗？”五皇子认真地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可能是命好？”

长孙漓语气带着冷意：“父皇让六弟同秦家联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六弟将和皇位无缘，这只是父皇想借六弟的手除去秦家这颗毒瘤而走的一步棋。”

“结果这位顾尚书倒好，迫不及待地带着整个顾家跳进去，是生怕黄泉路上千他一个垫背的吗？”

五皇子从长孙漓略带讥讽的语气听出了一点点的怒气，不多，只是一点，类似怒其不争的那种愤恨和岔岔，然而就是这么一点已经很让他吃惊了。

很多人都知道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淡漠疏离，可生在皇家必须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长孙漓天生不是一个冷情冷心的人，所以他只能用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将自己包装的无懈可击。

然而日久经年的带着同一层面具欺骗了敌人时也欺骗了自己，长孙渝已经很久没从三哥脸上看着这幅明显的表情波动了。

五皇子原本三分的兴致立马提升至十分，他兴致勃勃问道：“所以你这是在为顾小姐，不不不，马夫人打抱不平？”

顾如月在藏书阁同马荣的男女之事被众多人撞见后，顾尚书见无法遮拦，便只好将女儿嫁给远房侄儿，也给他寻了个小差事。

长孙漓淡淡抬眼，“我只是感慨一品官员也会有这样愚不可及的人，可想而知，大周多么整肃朝纲。”

五皇子笑道：“三哥讲讲道理行吗，以前你私下一直关注顾家小姐的动向，顾家小姐同表哥做出那等丑事，你又将目光瞄向陈家小姐，每次见到赵世子你都是阴恻恻的模样，可你如今却对顾家如此关心，你的心里到底住着几个人？”

“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我提点顾容，只不过顾容是她自幼的发小，更是她……”说到这里，语气戛然而止，以前他没有护陈天宇，如今他要护她所在乎的所有人。

“她什么呀？三哥你倒是继续说，”不说长孙渝也明白了，保不齐他三哥喜欢的是陈侍郎的女儿，顾容的未婚妻陈天芙。

这么一想，五皇子觉得所有想不通的地方顿时理清，因为三哥喜欢陈天芙，而陈天芙讨厌顾如月，所以三哥才会屈尊同顾如月亲近，她身败名裂之时也加了一把火，而后不想看着心上人的未婚夫平白无故的做了炮灰，所以才会提点顾容，五皇子顿时觉得，他三哥果真是世上最讲道理的太子，不强求，只盼望佳人安好。

神不楞多的冒出一句：“三哥，你对陈天芙的喜欢也太深沉了。”

长孙漓：“嗯？”

长孙渝“啧”了一声：“你辛辛苦苦折腾了几天几夜，没有立马行动，是因为怕顾家还没有时间抽离出来，陈天芙会成为寡妇吗？”

长孙漓：“……”

拍拍五弟的肩，似笑非笑道：“顾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顾容聪明着呢。”

“所以你才不敢强取豪夺，生怕顾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损害大周的事吗？”

长孙漓静默良久，才吐出一句：“幸好顾容不在这儿，不然孤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完，转身就走，五皇子在后面大喊：“喂，三哥，你等等我，你还有说你心中的姑娘是谁，她长的好看吗，聪明吗，喜欢下棋吗？能和三哥走三局吗？”

长孙漓没有回答，这时他心中升起一个猜测，他重生的意义就在于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五弟气死。

他记得，父皇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子嗣，太子之位就那样当仁不让的落在他身上，结果这一世，他突然多了好几位弟弟，其中好几个还天天寻思着怎么把他拉下太子位，笑话，他也是做过皇帝的人，那些小伎俩还看不出来？

且说另一边，赵玄朗带着陈念玥来到西市挑风筝，看见兴致勃勃的少女，脸上的婴儿肥是那么可爱，也不知道上辈子十六岁的她是如何上阵杀敌的，苗疆那么冷的冬天，他至今想起来也觉得心寒。

因为是在大街，陈念玥不敢明目张胆的拉赵玄朗的手，和他一直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询问道：“朗哥哥，你还记得十一吗，就是武功特别好，人长的特别清秀的暗卫，你觉得他可以做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