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落清秋 战争中（二十五）

陈清然回到自己的帐篷，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封信，走过去一看，落名谢景。

大年二十九，凉州军民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过年，都在胜利的狂欢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最开始的凉州军和定北军，想到死战两个多月的敌军，终于全军覆没，都忍不住欢呼。

陈清然让小兵带路，去了军中关人的地方，没想到人被带去了凉州大牢关押，陈清然心情微微激动，柳珂也太懂她了。

自从援军到达，柳珂不再负责粮草，陈清然怕他闲着，就把凉州的治安交给他管，如今人越来越能干，得心应手。

陈清然想，等回长安了，就给他讨个京官做做。

来到大牢，一个个看见陈清然都在诉说冤屈，陈清然懒的理他们，这些都是凉州刚开始作战时，散发谣言，扰乱民心的老鼠屎，烦人的紧。

来到最里面，陈清然看着青白色长袍的身影，蹲下身，从缝隙中递进去一封信，淡淡道：“承蒙一个姑娘所托，帮她送一封信给你。”

“她……还好吗？”角落里的人，声音沙哑道。

陈清然看着他，“嗯，她很好，名利权势都有了，地位滔天，未来无限光芒。”

“她不是北漠人吧？”这句话带着后知后觉的了然于心。

陈清然点头，“嗯，她骗了你，她是九天人。”

“我也骗了她，其实我是西宁人。”角落里的男子突然凄凉的笑出声。

陈清然不说话，男子也不说话，两个人弥漫着静默，良久陈清然才道：“沈睿，回绵阳做大周的举人吧，护的一方安宁，百姓和睦。”

沈睿没立马回答，终于抬起头，看着监狱外清瘦的面容，温和道：“好……到时候做了绵阳太守，她会来恭喜我吗？”

“会！”陈清然有力的回答，这一次她一定会的。

沈睿笑笑，“约定好的事，可不能反悔。”

陈清然：“不会反悔的，这一次一定会言出必行。”

沈睿终于站起来，来到铁栏处，捡起那封信，自顾自道：“陈娇娇，我用这场战争换的与你做朋友的资格，值了。”

陈清然只是看着他，顿了顿，嘱咐道：“我在绵阳有住宅，房契在信封里，里面有两千两银票，够你吃喝好几年……”

絮絮叨叨的说了几句，陈清然最后才道：“沈睿，这一次，请一定要做一个善良的大周人。”

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沈睿看见瘦削的背影，不发一言，眼角湿润，低声呢喃道：“陈娇娇，谢谢你给予我光明，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

下午时分，柳珂带人打开牢门，将里面的人带出来，公事公办道：“走吧，就当不知道陈行熙这个人。”

沈睿朝着面前的青年行了个拱手礼，“告诉她，我会过得很好的，我会成为自己曾经想成为的人。”

柳珂回礼，“沈公子，后会无期。”

大年二十九这一天，谢杭都没出现在陈清然面前，大年三十也没有，直到大年三十的除夕饭，陈清然才看见他。

陈清然作为主帅，自然坐在正首，接受下方将领们真心实意的祝福，陈清然开心的笑了。

看着程潇和卫简的脸，提及道：“我记得程公子和卫世子是正月十五的生辰，趁着军中人多，都快说说，想要什么礼物？”

程潇好整以暇道：“主帅怎么知道我们是正月十五的生辰。”

陈清然喝了一口酒，“瞎算的。”

放在酒杯，又问道：“你们该满十五了吧？”

这次是卫简回答，“回禀主帅，正是。”

陈清然看着两人，感叹道：“十五好啊……十五最好了。”

程潇被勾起了兴趣，他总觉得陈将军很了解他和卫简，听见他对十五由衷的赞美，问道：“敢问主帅，十五岁到底好在那里？”

陈清然嘿嘿一笑，温和道：“我有一邻家哥哥说过，男子过了十五岁就可以逛青楼，可以看漂亮姑娘们弹琴跳舞，可好玩了。”

谢杭听完，黑着一张俊脸，直直的捏住酒杯，不让自己怒火冲天，这是什么女子，光明正大的说青楼？

不，那个邻家哥哥到底是什么鬼？

脑子是不好使，还是有坑？教给美丽动人的小姑娘这番虎狼之词，实在是不堪为人。

难怪……难怪自己十五岁生辰事，她说带自己去个好玩的地方，鬼知道他看见她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中，如鱼得水的样子，心有多塞？

陈清然的声音又响起了，“谢侍郎，你还记不记得我俩去青楼看人跳舞？”

谢杭黑着脸，冷冷道：“自然是记得，主帅……甚是君子。”

底下的人听见这番话，突然觉得青楼也不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地方，连主帅也去过！

虽然可能只是看看跳舞，听听小曲儿。

吃了没几口，陈清然借口出去走走，拿着一个小酒坛晃晃悠悠的走了，谢杭担心她喝醉了发酒疯，也紧接着起身，跟在她身后。

跟着人来到城楼，因为敌军全军覆没，城楼没有守卫，他看见寒风吹起她的发带，青色圆领袍的少女，看着背影好不潇洒。

只见她一口接一口的喝酒，谢杭怕她不注意掉下去，来到她身旁，还能等说话，就看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条递给自己，带着酒气道：“谢景儿子的名字，你让暗卫送出去。”

就在这时，凉州开始放烟花，谢杭借着烟花的光打开纸条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谢世安。

把纸叠好，放进衣袖里，谢杭问道：“为什么姐姐给哥哥的孩子取名世安，是想他成为一代名臣，护得山河无恙、万世皆安吗？”

陈清然看着谢杭被烟火照亮的绝美侧脸，眼神含笑又露出一股坚毅，“不，我只是希望他能无忧顺遂、一世安乐。”

“这战争的苦，我们替他们受了，他们只需要欢乐成长，安心生活即可。”

接着又摇摇晃晃的转身，往前走，谢杭小心翼翼的跟着她，他记得前面是侧翼和主城的夹角处，是个死角……

陈清然喝了一口酒，慢慢说道：“前天出城打战时，打的精疲力尽时，我觉得我全力没力气，听不见人说话，茫茫天地之间，只听得见厮杀声，兵器撞击声……虽然我知道我死不了，”

“可我在那时突然想起了你，我在想，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气的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一边找，一边骂，说我说谎，骗人。”

“我一想到你满身污垢的狼狈，就觉得有力气了，我不想看到你狼狈，我不想死，在我最接近死亡时，我竟然最关心的人是你”，说到这里，陈清然也不可思议的笑了，“谢杭，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的位置那么重要了？”

谢杭在后面听的心花怒放，小鹿乱撞，她……她说什么？

她说自己在最接近死亡时，最先想到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