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牢房里,传来一阵阵审讯罪犯时,用刑传来的惨叫。两侧牢房中的犯人也因为听到了惨叫声而陷入沉默,失去了平日里的叫嚣,他们都知道,在牢头和衙役审问犯人的时候,最好不要上去拱火,这时候的他们,是最暴躁,也是最容易动怒的时候,不然自己又得借机拎出去再体验一回人间艰苦。
方才不久前,又有几个犯人被从外面抬了回来,听牢头抱怨的声音嘀咕,好像还是什么通缉多年的要犯,需要严加审讯,此时几人正被关在最深处的大牢,正是方乃修六人,他们还都没有清醒,陷在昏睡中。牢房中还关着两个人,一个胡子花白,面容枯槁,身形瘦小的老头,一个尖嘴猴腮,双眼如环,但头发稀疏的青年人。
青年人见有人被扔了进来,仿佛发现了新世界,待狱卒走后迫不及待的跳到几人面前,上蹿下跳,兴奋异常,一边打量一边念念有词:“这个好!身形粗壮,骨骼精密,啧啧,这掌纹,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这个这个,这个更好,灵穴充脑,内气充沛。”“咦?这个也不错,看得出来,手上功夫很到家,一掌定能开山摧石!”
花白胡子老头似乎被这青年碎叨的话语说烦了,淡淡开口:“闭嘴。”青年闻言,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嬉皮笑脸的蹿到老头面前,笑呵呵地说道:“老头儿,咱都多少年没见到活人了,还是功夫不错的那种,你就没有一点兴奋嘛?”老头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嘴上轻描淡写地带过一句:“见活人不如见死人的好。”便又不再多言。青年人丝毫没受影响,显然二人已经熟悉对方的脾气秉性,复又跳起,回到方乃修几人身边。
这时,方乃修忽然连咳两声,一口浓重的酒气从口中喷出,熏得青年“哎呦”一声,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两步。听到人声的方乃修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不远处一盏烛火,在静静摇曳,前些时候发生的时候立刻如潮水般涌上了脑海。他心中着急,不知道自己的兄弟们都怎么样了,于是提起一口内息,正要起身,就见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凑到自己的眼前。方乃修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到了阎罗殿,见到了索命的小鬼,被堵住的喉咙忽然地通了,刹那间喝到:“你是什么人!”
那张脸竟然呲牙笑了起来:“果然果然,这个醒的最早。”方乃修被惊,内息瞬间遍布全身,一声暴喝后竟然从地上翻滚起身,稳稳当当落在了那青年的面前。他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兄弟门还没转醒,于是十分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青年人,目光所及,又看到了后面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老头,心中更加奇怪,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头儿还是淡定的闭着眼,青年人似乎十分开心,见到方乃修浑身戒备,竟然开口说道:“别这么紧张,手上也别蓄力,这儿呢,是青州监狱,我和这老头都是犯人,你们现在也是了,嘿嘿。”方乃修明白几分,但是仍旧不敢放松,猛地想起叶小白的那枚令牌放在胸口,于是一手轻轻一碰,感知到还在,送了口气,却见那青年人又跳到胡丰身边,方乃修顿时大惊,脚下步伐瞬间展开,扑向了青年,抬手就是一掌,青年抬头一看,脸上依旧一副高兴的样子,只是面对方乃修掌劲伸出细长惨白的手指一点,方乃修的掌力便化为乌有,消失不见。
方乃修惊诧不已,暗道这青年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方才为救兄弟,他可丝毫没有留手,可竟然就被一根手指轻松化解。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青年,却不敢再次出手,青年起身,乐呵呵地对他说道:“你别怕,我就是在牢里待久了,见到活人有些兴奋,不想伤害你。”方乃修无言以对,只是仍然绷着弦,死死看着他。
这时,地上躺着的余青迎和祝玉同依次缓缓转醒,看到了神情紧张的方乃修,口中为难道:“大,大哥。”方乃修顾不上其他,一边警惕,一边蹲下,关切地问道:“青迎,玉同,你们醒了?感觉怎么样?”两人提气试了试,只感觉有些无力,其他并无大碍,在方乃修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才瞥见一旁的青年和身后的老头,问道:“大哥,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这两位是?”方乃修又向两人解释了一番,只是说到青年时,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青年尖锐的声音自动接过话茬,说道:“我也是犯人,我叫越无垠,嘿嘿,见到你们真的很高兴。”余、祝二人并不知道大哥方才已经与这越无垠交过手,听到他也是犯人,连忙抱拳道:“原来大家同病相怜,只是不知道为何高兴?”越无垠理所应当地回答:“我已经十多年没见过活人了,当然高兴了。”“十年?”连方乃修内心都被镇住了,脱口而出问道。“对啊,十年,不过这老头比我时间还久,当初见到我时也这么跟我说,现在他不说了,换我说。”
几人又是一震,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余青迎忽然想起来什么,霎时间瞳孔放大,手指着越无垠,口中喃喃说道:“越无垠?你,你是越无垠?”青年虽然长得难看,但是能看出一脸单纯的表情回答道:“对啊对啊,我是越无垠。”说完又露出惊喜的样子,不过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十分怪异,就像,一只发情的猴子。
“怎么了青迎?”方乃修疑惑问道。余青迎声音竟然有些颤抖:“大哥,越,王,山。”方乃修头皮炸起似乎听到了什么秘密,眼神中全是不可思议,“越王山,你是说他就是当年那个踏遍九州无数窟,手捧天下娇娥香的越大公子?”青年听到后,竟然诡异地一跃,到了余青迎面前,兴奋地说:“你?你知道我?你知道我?”
这话问的,谁不知道?
试问天下男子,谁是九州最令人着迷的女人?答案或许有无数个。
但试问天下女子,谁是九州最令人着迷的男子,答案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越王山大公子——越无垠。
传闻此人天生身带异香,皮肤白皙,样貌俊朗,又文武同修,习得越王一脉绝学越王剑,还拜天下轻功第一人我去也,得其真传,一身白猿接月无人能及,同时又在正气阁尚文楼中饱读天下诗书,后来出楼后,随口所做《飞蝣词》,其中“区区人间而已也,不过弹指又十年。”,不知道让多少正气阁弟子汗颜,让多少天下有志之士振奋。
后来不知为何,越无垠未入仕途,也未成就武道,反而沉溺在温柔乡美人怀中,不肯自拔,且时有佳作传出,例如让天下女子都痴迷不已的《梦美人》,捧红了登州头牌,让无数富豪趋之若鹜;让天下痴情男子感同身受的《相思八句》,道尽了世间情网所困之人。
于是之后越无垠每到一地,必定会引起此地千万女子相随,都只为目睹越无垠一面,让九州其余男人皆黯然失色。
只是最后,越无垠在青州之时,不知为何,竟然杀了一家清馆上下大小四十多人,杀人后竟不曾慌张,还狂饮数十坛好酒,大醉倒地,被官兵擒获。
如今,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眼前这人,可和当年风度翩翩的浊公子越无垠一点都不像啊。
方乃修这才明白为什么此人武功如此之高,轻轻一指就化解了自己的全力一掌。他也知道越无垠与他们并无交集,于是抱拳道:“原来是越公子,刚才方某失礼了。”越无垠完全没有当回事儿,随意摆摆手,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也像我一样,杀了那么多人?”这话问的直白不已,让方乃修几人略显尴尬,余青迎回答道:“越公子,我们兄弟几人,是被佛门通缉,如今回来向查出真相,还我等清白,只是不慎被小人下药,因此被抓了进来。”
越无垠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哦,我明白了,你们是佛门六逆对吧,哈哈哈,我就说嘛,这事儿有蹊跷,你们跑了也得回来,哈哈,都被我说中了。”方乃修浑身一震,忙问道:“越公子此话合意?”越无垠得意地点头说道:“为了夺宝把人都杀光了,还会不小心到留下自己的身份腰牌嘛?要么就是佛门没脑子,要么就是佛门干的,哈哈,城守也是个糊涂蛋。”这话算是说到方乃修几人心里了,让几人纷纷感慨。
越无垠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你们都跑了,还有佛门不懈追杀,为什么你们敢这个时候回来呢?是有人给你们做主吧?知道你们身份还敢帮你们翻案的,还能和佛门叫板,天下间也没几个了,紫天王,道门,三才,一刀,一刀不问俗世,不是,三才清心寡欲,不是,道门与世无争,不是。那就只有替王都监察武林的天王了,啧啧,来头不小,难怪你们敢明目张胆不设防的回来。”连续的话说的方乃修几人心惊肉跳,没想到所有的事情都被这个堪称妖孽的男人看破了。
越无垠十分开心的又跳到方乃修的身旁,熟络地搂住他的肩膀,问道:“谁给你们做主来了?天王亲自来了?能不能给我引见引见?做了十几年牢了,我想出去了。”方乃修面对这个思维跳脱又武功高强的怪胎,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闷声说了句:“请越公子原谅,方某实在不方便告知您,不过方某可以将您的事情告诉对方,如果他有意,自然会来找你的。”
“好啊好啊,那就说定了。”越无垠点头,又飞速跑回自己的位置。这时他身后的老头儿忽然开口道:“替我也说声,我也想出去了。”
方乃修几人才把注意力挪到老头的身上,方乃修问道:“请问前辈是?”
“名字都忘了,二十年前战败自囚在此,如今心意相通,但得那人开口,你们也替我问问。”老头撩了撩自己脏乱的头发和花白的胡须,没形象的说道。
“那人是?”
“你们刚不是说了嘛?紫天王?狗日的陆长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忽然放肆的大笑起来,气浪竟然震的整座监狱气流激荡,连审问犯人的狱卒们都停下了动作。
方乃修觉得自己时运不济,被小人暗算,又遇到越公子越无垠,此时又一个老头,竟然敢直呼天王大名,一个比一个难对付。
就见越无垠笑呵呵地说:“老头,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哈哈哈哈,三川独我任自在,我还以为你都死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