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集 二十四章 雾寨往事

雾寨大山绵延数百里，几乎横据岳、江两州，只是大部位于岳州境内，因此统属岳州管辖。大山连绵起伏，其中景色壮丽，颇为显着，最为人称道的是前朝某位大文豪遍览群山后，豪言雾寨十里不同天，并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晴雾行》，瞬间令无数人为至神往，甚至一度有传言，雾寨深处有成仙得道者汇聚云集，时有雷电狂风大作，仿佛就是仙人渡劫之景。

一时间来自九州各地的旅客纷至沓来，给雾寨带来了百年一遇的发展机会，也让雾寨中还未开化的苗族部落开始接触文明，而更加神秘的苗寨文化也让人忍不住好奇，欲要一探究竟，于是雾寨更加名声大噪，岳州更是因为雾寨而崛起，前朝为了方便进出，大力修建各式水路交通，此次叶小白往梧州去的衡渠，就是当年梧州与岳州合力修建，就是为了方便梧州及梧州以东各地前往雾寨。

只是可惜人多了，利益自然巨大，想要分羮的人就越来越多，有江湖乃至朝堂大亨都看中了雾寨的发展潜力，一部分是真心希望雾寨崛起，接受王化，因此努力为雾寨争取朝堂支持，走出寨子，生活更好一点，而大部分则全是因为自己的利益，暗中勾结，用金钱、手段控制雾寨大小头目，挖掘其流传功法与各类资源，很快就将雾寨搞的乌烟瘴气，来往雾寨的旅客骤减，不到半年就颓势尽显。

雾寨中也有有识之士想要力挽狂澜，可奈何都被无情打压，甚至残酷屠杀。朝堂内也因为此事争论不休，以大学士傅留真为首的官员主张朝廷以怀柔手段，将雾寨诏安，收拢雾寨德高望重人等，授予官职，以苗制苗；以太傅兼国师丁隼为首的官员则主张以杀止杀，有胆敢违抗朝廷号令者，杀无赦。丁隼早年以奇门幻术发家，深得王朝帝主信赖，在朝中势大，其人目的，也是尽皆掠夺雾寨资源，为己所用，而帝主也妄想杀尽苗人，已充国库，因此选择支持丁隼，派出大军进驻，见寨拆寨，遇人杀人。

可雾寨身处群山之中，瘴气充盈，陷阱颇多，而苗人自小生活其中，大军一来，立刻躲在深山之中，无影无踪，反而大军却常有迷失丛林，身陷泥瘴的危险，如此清缴不过数月，就有数千人折损，且激起了苗人的反抗之心，他们空前团结，以自制武器以群山为依托，射杀官军又不下数千人。帝主闻讯，加上大学士傅留真的劝阻，这才下令收兵，并着傅留真为首往雾寨中诏安。

傅大学士向帝主申请全权裁夺之权后，便前往雾寨，与雾寨首领等人谈判，原本一切顺利，雾寨首领也对朝廷的条件颇为满意，加之很多人早已经习惯了文明后的生活，因此也愿意献出一部分资源，上交朝廷，这皆大欢喜的场面让傅留真十分欣喜，可好景不长，在最后一次双方敲定谈判之际，有人竟然出手刺杀了傅留真，顿时场面一阵大乱，朝廷众人怒火中烧，与雾寨再起冲突，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谈判之地竟然出现了密密麻麻围攻而来的数万官军，本来不占法理和情理的苗人顿时反客为主，口称朝廷阴谋，将他们骗出来，要在此地一网打尽，而刺杀傅留真的人也是朝廷中人假扮，于是先将谈判的官员一一杀害，而后拼命反抗，想从围剿中冲杀出去，可官军早有准备，鼓声冲击之下，不到半天，苗人就被屠杀殆尽。

“那接下来呢？”几人在路上，一边跟着云沐月和云山走，一边听叶小白讲雾寨故事，见叶小白停下来，诸葛有谋问道。叶小白环视了一圈四周苍茫的群山，一记山头环绕的云雾，暗赞前朝那位大文豪所作不假，雾寨景色真是钟神造化，鬼斧神工，听到有谋发问，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然后雾寨与朝廷的世代深仇就结下了，那场屠杀后，残存在山中的苗人不再现世，在大山中休养生息，而朝廷将大山外围的资源夺走后进不去更加深处的地方，也停下了推进的脚步。后任帝主即位后，丁隼欺负其年幼，竟然妄想谋朝篡位，谁知被帝主反杀，五马分尸后抄灭其家，拉出的金银财物竟然抵得上王朝数十年赋税。”

“一个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人，竟然痴心妄想做天下共主，五马分尸也不为过。”易本草感慨着发言。“谁说不是呢。”叶小白摇摇头道。诸葛有勇也笑呵呵地说：“不过这人敛财确实很有一套，阁中所藏《王朝忠奸录》中记载，当时头一回查抄丁隼家中时，只发现的各类金银财宝二十六箱，帝主颇为吃惊，后来是另一位上榜奸臣自请再查，这才又从丁隼住处及各家当铺钱庄中搜罗共一百零一箱财产，原来丁隼将一部分财物抵当出去，又将大部筑在墙内，甚至是家中所用木料，也一一挖空，将财物潜藏其中。”众人闻言，都是一阵惊叹又可笑，叶小白道：“没想到啊，果然历来在史书中留名的人物，都有其不凡之处！”

诸葛有谋不关心这些，又问道：“那雾寨最后又如何了？”诸葛有勇轻蔑地瞟了他一眼，先说了他一句：“让你好好读书你不读，武功高也没脑子。”接着不等有谋反驳又说：“后任帝主听从朝中意见，一心缓和与雾寨的关系，曾多次派人前来雾寨，请求谈判，谁知雾寨根本不领情，只要来人就被枭首送回，以示与朝廷生死之仇的决心，帝主终其一生都没有和雾寨达成和解，而且不幸的是，待雾寨恢复元气之后，开始屡屡反叛，杀出寨子，前往周边各州县烧杀抢掠，史书中，前朝往后几乎所有的叛乱中，都会出现雾寨的身影，让朝廷头疼不已，可是却拿他们没办法。”这结局让所有人都一阵唏嘘，连前面正在领路的云沐月都感慨不已，与几人并肩而行交谈起来。

“有勇说的对，看来正气阁中果然收藏了所有的书籍，你小小年级也看过这么多书，真棒。”云沐月丝毫没有恼火，反而夸着有勇，有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道：“云姐姐别夸我了，气势叶大哥比我懂的多，他小时候来阁里就喜欢去读书。”云沐月闻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叶小白问道：“是嘛，叶公子，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博览群书。”叶小白不太敢只是云沐月的眼睛，闪躲着回答：“只是小时候喜欢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算不得什么。”云沐月轻笑着，又接着问：“那叶公子可知道为何后来雾寨与朝廷和解了？”

叶小白犹豫片刻，点头道：“了解一些。”云沐月眼神示意他继续说，叶小白便开口道：“那是前朝末期的事情了，最后一任帝主暴虐无道，天下群雄奋起反抗，誓要推翻暴政，可王朝还有可用之兵数十万，反而各地义军都在各自为战，眼看着就要被分化围剿，是当今帝主振臂一呼，将分散在四处的义军重新整合，汇聚一处，才有了和王朝分庭抗礼的资本，接着又联络雾寨等与前朝有深仇大恨的力量，许以重利，经过一年多鏖战，终于推翻了前朝统治。我记得，当时云前辈是雾寨中第三大寨的寨主，也是与当今帝主共商决议的人其中之一。”

云沐月点头，说道：“叶公子说的不错，家父正是当时十六人中之一，推翻了前朝统治，算是为我雾寨先人报了血海深仇，加之当时帝主允诺的条件十分丰厚，天下安定后也都一一实现，雾寨的生活也算稳定，因此家父一直致力于雾寨彻底王化，谁知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让他深感不安，所以才......”叶小白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有一丝不解，便问：“以云前辈的身份地位，何必修书给许阁主，寻找正气阁帮助，可以向帝主进言，此事就会解决......”“你懂什么？义父为人一丝不苟，从来都不会越级做事，当年天下平定，帝主也只是给了义父雾寨共主的称号，并没有什么官职，义父怎么向帝主进言？”这时前面走的云山也汇入了人群中，开口回道。

云沐月生怕叶小白不高兴，连忙解释道：“叶公子别误会，我二哥就是这个性子，直来直往习惯了。”叶小白也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云山看他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带有一股弄弄的敌意，但是他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云山见自己年龄小，有些不信任，他客气地说道：“没关系，云姑娘不必在意。”云沐月松了口气，又讲道：“二哥说的不错，家父向来讲究等级，为人也有些严苛，虽然是雾寨共主，但从来不会做以权谋私或僭越无礼的事，也从来当自己是一个江湖人，所以才向正气阁求助。”叶小白点点头，道：“云前辈一身正气，令人佩服，我明白了。”

正在此时，众人到了山腰处，一座巨大的山寨出现在众人眼前，寨门前，挂着一副鎏金牌匾，上书：共主善成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