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 14.回忆会传染

  林栋在城西的一家会所待到晚上才出来，这里是林家的产业，外人进不来，林远征把白晓控制在这里。

  林远征如今风声鹤唳，也不让林栋到处露面。他知道上面有人在查，如今的局面全看上头如何运作，一旦过了这个坎，别说沈无由，就是江俊一家也得仍由他踩在脚下。

  车子开出路口迎面来了三辆SUV一字排开挡着路，中间那辆车门打开下来个男人走到他面前。

  老熟人，林栋降下车窗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蒋哥”。

  被叫做蒋哥的男人憨厚的一笑，说，“沈老板请你一聚”。

  “呦，蒋哥如今为沈无由做事了？”，林栋说，蒋哥一点被冒犯的表情都没有，还是笑得很亲和。

  林栋开着车跟他们走，车子一路开进城南起明山别墅区，沈无由住的地方。

  进门后蒋哥让他在客厅等着就转身上了楼，大概是去叫沈无由，林栋坐在客厅，厨房传来一阵阵饭菜香，也没见到有帮佣的身影。

  沈无由下来的时候穿着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居家的气质，林栋站起来，沈无由远远的抬手示意他坐着，转身进了厨房。

  里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沈无由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的笑声不时传出来。

  林栋想，宋彩错命挺好，从来不缺人爱她。

  林栋记得宋彩错最后一次见他是在警察局门口，她双目赤红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了他一样的仇视，再见就是上次酒会了，她被沈无由带走的时候还撇撇嘴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时间跟老友叙旧一样的遗憾。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宋彩错坐在他对面开口。

  “人是我带进去的，我承认。那天是江俊生日，原本说好一起过，但是他哥临时回来，说是在家里吃晚点过来，我们几个自己在那玩。那时候夜色的十楼到十二楼常年被林氏包下来应酬，大概是晚上十点的时候，我在后门抽烟看到几个人扶着个女的下车，其中一个我认识，是一直给林远征办事的，我就留心看了两眼，你妈那会儿应该已经被下了药了，站都站不稳。”

  “他们让我把蔷薇姐送到十二楼，说是林远征的命令，我不能不听。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清楚，只是一个劲的说笑笑，春姐，保护什么的，中途我偷偷给江俊发了短信，江俊跟他哥一起来的，但是来不及了，救护车都没上，你妈已经失血过多去世了”，林栋说。

  “这事是林远征安排的，但是我后面进去的是谁我也不知道，警察那看到的监控也是动过手脚的，林远征是打算推我出去顶罪的”，林栋说。

  同样的话江俊也说过一次，前半截完美契合，江俊接了电话叫自己的大哥跟他一起过来，他到十二楼的时候宋蔷薇已经倒在血泊里了。不管这两人说的是否属实，中间的故事看来只能问林远征了。

  “林远征这么恨你？你不是他唯一的儿子嘛”，宋彩错问。

  林栋自嘲又轻蔑的笑笑，这种笑顾生也常常冲她展示，意思是你够天真。

  林栋的亲生母亲是林远征家的小保姆，林远征发迹全靠妻子家的权势，所以当他出轨家里保姆被曝光后，岳丈差点毁了他的前途，林远征自然不会把这么个儿子放在心上，他的发妻却因为自己难受孕舍母保子留下了他，当然后来等她一朝有孕的时候也把林栋送到了乡下。

  林远征把他接到身边纯粹是因为掌握了林氏大权，带他来恶心病危的发妻，他到林家头一年根本没人管，饭都吃不饱，后来跟江俊做了朋友才得了林远征青睐，觉得他有点价值。

  林栋十三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林远征在家里性侵一个看着和他同岁的女孩，他的反应是目不斜视的走开，事后绝口不提，大概林远征那个时候觉得自己跟他的变态基因重合了一点，所以在家的时候也跟他闲聊几句。

  他是无意中撞进宋蔷薇意外死亡之局的，但是林远征毫不犹豫的把他推出去挡枪，出了事他可以推到手下身上，但是林远征需要除了白晓之外的东西去控制他。人人都以为结案后他被送出国潇洒了，其实林远征把他关起来了，锁在一个别墅里，日日夜夜看他折磨那些女人，林远征不怕他背叛，别墅里的监控只录下了林栋和那些女孩单独在一起的画面。

  这些他没对宋彩错说，他知道宋彩错是受害者，亲爱的妈妈无辜惨死，连真相都是个谜，但这些年林栋见过的悲剧太多，他觉得宋彩错的凄惨实在算不上凄惨，宋蔷薇死之前她活得快乐无忧，宋蔷薇死后她又被沈无由保护的无微不至，她不过是提前面对了妈妈的离世。

  这世界太多无处伸冤的惨案，谁能有宋彩错的好命，永远都有人为了维护她的世界观而付出所有。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打电话叫江俊过来救人？”，走之前林栋问。

  “除了江俊你还能叫谁？”，宋彩错说。

  “宋笑笑，蔷薇姐曾经对我很好，我不会害她，不管你信不信”，林栋说。

  林栋走后，宋彩错窝在沙发上陷入回忆，沈无由坐过来抱着她半躺到他怀里。

  “想什么呢？”，他问。

  “你知道吗，中考结束那年，我妈在酒吧给林栋过生日，江俊也在，还有林栋那个妹妹，林歌，那天玩的可真开心啊”。

  *

  中考结束后，宋蔷薇亲自开车带着闺女自驾游二十天，回来的时候酒吧照片墙上又换了一轮新的旅行照片。

  江俊还是隔三岔五就来店里坐着喝酒，林栋几乎每次都跟他一起，宋彩错搞不懂这帮爱混酒吧的高中生，春姐有一次在吧台跟宋蔷薇开玩笑说那几个小子里肯定有人看上咱家笑笑了，宋蔷薇笑笑说也不是没可能，我闺女这么漂亮，当然会有男孩子喜欢。

  林栋生日那天店里人不多，乐队在演奏，宋蔷薇带着女儿跳舞。那天宋蔷薇心情特别好，林栋他们来了后还主动邀请他们一起跳舞，男孩子不太放得开，宋蔷薇不依说年轻人就该释放自己。

  跳完了江俊说今天是林栋生日，宋蔷薇请他们喝酒，还叫宋笑笑去临时买了一堆小蛋糕拼成生日蛋糕帮他庆祝，林歌是在点完蜡烛后主动进来的。

  在那之前江俊他们去过无数次蔷薇，在酒吧里见到过无数次宋彩错，但是私下里没一起玩过，那天晚上宋蔷薇把女儿介绍给她们，说我们家笑笑开学就上高中了，请你们多多照顾啊。

  那天晚上回到家，宋蔷薇跟女儿一起睡，在酒吧的时候林歌对江俊的痴迷和对宋彩错的敌意都没有逃过宋蔷薇的眼睛，宋蔷薇想是时候跟自己的女儿讲讲如何面对异性的爱慕和同性的妒忌了。

  那时候她轻描淡写，告诉宋彩错要珍惜别人的心意，体谅他人的妒忌，不要因此自视过高傲慢无礼，但也不要委曲求全迎合他人，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危险有所警觉，这个世界并不完美，组成这个世界的人也都不完美。

  宋蔷薇看出了林歌对宋彩错的敌意，但她没想到林歌的嫉妒从未消失，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了毒瘤长在心里，恨不得宋彩错去死。

  尤其是在江俊拒绝了跟她单独庆祝她的生日，却转头去见了宋彩错的时候，她想，宋彩错必须死。

  宋彩错要回市区公寓住，沈无由的别墅远离市区，方圆百里连个邻居都没有，无聊的很。

  “林歌找人跟踪你，这段时间你跟着我”，沈无由说。

  “林歌算哪根葱？在江城我不能自由行动那就是打你沈无由的脸”，宋彩错说。

  沈无由冷笑一声，对她的马屁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林歌为什么针对你”？

  “嫉妒我青春貌美吧可能”，宋彩错说。

  沈无由从桌上拿起一个纸袋子扔给她转身离开。

  几张照片掉出来，不知道谁家里的电脑，好多她的视频截图和照片，还有很多年前给林栋过生日那晚的照片。

  那天晚上他们拍了很多合照，宋蔷薇只选了两张洗出来挂在墙上，一张是几个孩子的合照，一张是宋蔷薇和江俊的合照，两个人脸上都抹了不少奶油时被林栋抓拍的。

  扑通，落水声从后院传来，沈无由在游泳，这个人生活习惯像老人，夏天不游泳天凉了游，说是强身健体，宋彩错总是为这笑话他。

  沈无由一口气四个来回才钻出来，他拿这照片给宋彩错看也不过是逗她玩，不是真的生气，这会儿脑子清醒了却忍不住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果然是被她传染，沈无由居然开始回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