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又可悲。
或许世间何事,都难以区辨所谓黑白。
他厌恶自己现在的模样。
这或许是零郁之前从未想过的。
曾年慷慨以歌,企为天xia言、为众生言的男人,有过年轻时喜huan女zi隐秘心思,有着不敢直诲的aiqing,也有着闲来记笔的坦诚,可那个伏在案tou,一笔一划记叙着‘shen难受,但心喜’的男人终究死在了晦暗的混沌中,取而代之的,为了生存,为了后继有人,他一步一步跌xia地狱,选择了与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恶mo为伴。
母后或许是ai他的。
零郁想。
不若也不会在每年chunchao时一日日的赶feng衣裳,明明一副却要连气都chuan不过来的虚弱样,却还是会在那个男人穿上她zuo的衣wu来探望她时,louchu那副温驯的笑容。
她像是一只被自愿剪掉羽翼养在那个华丽笼中的鸟,也许零郁很多年前曾听过自己母后年轻时英姿飒shuang的事迹,又与先帝一见钟qing,顺顺利利便嫁ru重歆gong府为后。
原来阿…原来。
不过是为人替shen。
他甚至记不起那个被称之为父王的男人上一次对他展lou笑容是什么时候了…似乎曾在他少不经事的某一日,母后整整哭了三日一病不起之后,那人就再没有笑过了。
大哥像母后,但xingzi像他年轻时的模样。
或许从自己的长zishen上,能窥得自己shen上曾有的一束光。
他厌恶自己,厌恶一切的阴谋诡计,连带着似也将像他后时模样的零郁一齐恨上,甘zuo大哥正义大dao的泥砖。
后来,零郁将那本手札,一齐,放jin了那个人的衣冠冢。
神都是这样的,来的轻松,死得又gan1gan1净净。
mo族启用了mo障大阵将大哥的躯ti保存,也不过是想要割xia他的tou颅来耀武扬威。
他是在得知大哥陨落后的第三天凌晨故去的。
此后他便被二哥赶chu了那个曾经生活了数万年的重歆gong府,亦逍遥了数万年的上界,辗转借着神荼给予的原灵玉来到了人界。
上界的消息固然是共通的,再说他也并无全无耳目。
他离开的那一日,曾以为自己永远便再不会回去。
怀念、可惜?…
通通没有。
该结束了,一切,都到这就好了罢。
没有零雍,没有先帝,没有王妃和母后,也不再有零郁。
但是零随不知dao的是,他别离上界的那一日,去了兰息,在王妃的衣冠冢面前静静坐了好几个时辰。
ru院的阵法依旧还是他熟悉的那样,茅草屋还是那依旧的破落,院nei长满了萧瑟的杂草,他却似乎还能瞧见一个青涩少年,坐在院kou磨药的瘦弱shen影。
而如今,早已wu是人非。
他靠在墓碑前,却突而想起万年之前,那dao紫衣倩影摸着他tou所说的那句话――
‘阿郁,将来若是姨娘求你一件事,你会答应吗?’
他dian了diantou。
从此这之后的路,便再无回tou
零随的回gong是由他一手促就的。
或许各类因素有许多,但最重要的,却来源于王妃的手段。
先帝的ai固然是病态的,病态到将昔日心ai之人的灵genchou去而禁锢,但也因由这个ai,王妃尚能在其中周旋铺路。
一封接一封的信借由他的手带往那一chu1gong府,王妃似是知晓自己时日无多,哪怕一封薄薄的信重咳着都要写上整整一日,她便也依旧jian持地写完。
她有两幅面孔,即使二哥是不喜huan的,那时还有些隐怒地与她置气,她却依旧在那人来看她时louchu那副温和的面孔。
那前后之事直至王妃去世不过也只是两三月之间的事,但这日日夜夜里,为人母,她无非不为二哥的将来zuo尽了打算和盘划,连着二哥往后几年所穿的衣wu都日日熬着夜偷偷feng好,待到她那日去世时,手边最后一件衣wu袖角线结方才截断,她便han着笑,陷ru了一场永远无法苏醒的梦。
二哥在王妃死后却依旧独自固执地在那间草屋独居了三年。
王妃将他推向上界的决策究竟是对是错呢?…或许无人可以知晓,但至少,她为自己唯一的儿zi选择了一条可以通向上界ding端的大dao,但究竟有多少荆棘与黑暗,或许只有零随自己才知dao了。
他本可以zuo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神。
而也就是在那三年间,零郁确乎遇见了那个改变了自shen一生轨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