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乃苍云山后脊,抬头万丈便是那苍云教总坛所在。若想回到一线峡谷,需得沿着此山往南行,再从苍云天堑后背绕过去,这个路程可比想象中远。而时瘦子他只需绕过这座山,堂堂从正门上山即可,前后只需一日。
路程虽远,但凌楚瑜却不急忙赶路。他坐在原地,将骆歆心临走时交给他的信封拆开,这封信似乎事关重大,所以在山上没有多说意思是让他离开后再打开。他将信纸拆开,是一幅地图和一页书信。上面标注地点和山行地脉一目了然,比起何潇之的手绘如形如坨面的地图,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地图虽然是清清楚楚,但是上面标记的记号却不明其意。有小圆圈、小星星这些标记,都不明白它们的含义。凌楚瑜将地图拿开,读着信纸上的内容。
“不易,此图乃苍云山总图。二十年前,东方魄凭借密道潜入山中,而后高时命人封住密道,再从山的一侧打通另一条密道。图上红圈乃你现在位置,星星是新密道入口,可依照此图寻之。但切忌,新密道里或许藏有机关陷进,慎行。”
“哈哈!”凌楚瑜大笑道:“得来全不费工夫!真是想什么就开什么。”若以后要设法营救汤达,非得靠它不可。但转念一想,骆歆心居然能知晓高时秘密开拓密道,可见她用心极深,或许仇东时的心计城府就是随了她学的的,不禁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凌楚瑜将地图收在怀里,并不急着赶路,而是往西而去。他在时瘦子背上往山底下落时,曾瞧见西边有片竹林,待到竹林,那片枯黄有碗口粗的竹子已不复青翠。凌楚瑜选了一根粗直的竹子,以掌力震断,再以刀手朝竹节处切成数截。他内力恢复后,以手代刀,其威力不逊兵器。他选了三节切口比较平滑的竹段,截掉一头,用水将竹筒里面清洗干净后,将清水灌入其中,将截掉的一头和竹筒合上,扯下几块布将其缠绕,再用软枝缠上几圈,就做好三个临时水壶了。准备好这些后,凌楚瑜才出发往南而行。
风餐露宿对于他来说,虽是家常便饭,但在深山老林里,却是有些艰苦。如今正值隆冬,山泉稀少,野兽散尽,就越发艰苦。好在凌楚瑜内功恢复后身体健朗,只要有水,饿上一两天到无事,盘膝而坐一夜,口生津液,肚子不感饥饿。偶尔打得些野味,饱餐一顿,就这样大半个月后,终于来到一线峡。
夜深,一线峡谷里入口处,这里曾经是欧阳靖架设的大本营,此时这里已经是苍云教驻扎的地方。他们用圆木搭成一个个栅拦,横在路中间,将木头一端削尖往外,可以防止人和马匹冲杀。
这里零零散散地搭了五个帐篷,五人围着篝火而坐,他们身穿大棉裘,头戴毡帽。一阵寒风吹来,火苗时暗时旺,五人又往里面挤了挤,身体挨得紧,用身体将篝火围起来,生怕被吹灭。
篝火上架着一陶罐,里面炖着肉,香气扑鼻,让人口水直流。
“哎哟,这天寒地冻的,竟然轮到我们哥几个守这口子,真特么倒霉。”说话的是一小个子,五人围成一圈,就他这里矮了一头。
“没办法,这天气就这样。再过几日便是大寒了,咱们撑过去,就可以喝碗热乎乎的腊八粥了。”说话的是一老头,他年纪最大,说话自然是分量最大。
“腊八粥才吃不饱。这大寒后就是快过年了,到时候杀鸡宰羊,吃个痛快。”这人身体壮实,应该是无肉不欢。
“这样想想,咱们哥几个还算好的,起码可以回总坛过个好年。下一批兄弟才惨,就在这荒郊野岭过年,冷清啊。”这人身子瘦若一些,他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然后伸到火苗上烤。
“霍老头,这里荒凉无比,教主让咱们弟兄守在着有什么用?咱们城中的探子都是干嘛的。”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他怨气腾腾,显然是不甘在此值守。
“你懂什么。”那老头喝了一口老酒,驱走些寒气,道:“城中探子只能知晓那些敌人的大规模行动,若有几个人偷摸过来,那可怎么知晓。教主让咱们守在这里,就是防止那些探子往进面渗透。你想想看,前段时间咱们抓了多少探子。”
“妈的,那些正道人士真是无孔不入,扰得我们不得安宁,害老子在这里守着。”那壮汉骂了一句,十分不满,道:“上次他们杀来,咱们兄弟死伤无数,这个仇迟早要报。”
“如今咱们今非昔比了。教主招兵买马,这几个月咱们壮大不少,又有天堑为屏障,若他们再敢来犯,定杀他们个有来无回。”那矮个子边说边用筷子夹陶罐中的肉,往肉上吹了吹气,放入口中,他吃得还是急了些,被肉烫了嘴巴,边咬边大口呼气,道:“肉熟烂了,兄弟们动筷。”
老头又喝了一口老酒,再动筷子夹肉,瞧着冒着热气的肉,咽口水道:“狗肉配老酒,神仙都好这口。”说罢将香气四溢的狗肉送入口中,细嚼慢咽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壮汉可不像老头这般慢慢吃,他飞快地一块又一块送入口中,完全不怕这滚烫的狗肉烫到口腔,边嚼边说道:“霍老头,还是你懂得享受,你的酒也给我喝一口。”说罢伸手过去,欲拿老头的酒壶。
霍老头脸色倏忽一变,手中筷子朝壮汉手背打去。若是平时,这一打倒无恙,可如今天寒地冻,这手背冷得发麻发青,再被筷子这么一打,壮汉那粗壮的手背也如钻心般疼,哇呀一声叫了出来。其余人哄然大笑,尖嘴猴腮那人道:“霍老头的酒就是他命根子,你小子别嘴馋,嘴馋可有你受的。”壮汉揉了揉手背,暗道一句“不就一口酒,有什么了不起”,然后自顾吃肉起来。
待一锅狗肉吃尽,众人已有七八分饱,这狗肉燥热温补,吃罢身子暖和发热起来。
“还有吗?”壮汉显然还没吃够,他用筷子往锅里面又捞了捞,一无所获,失望地用嘴嘬了嘬筷子,意犹未尽。
“等着,还有一锅。”瘦汉子转身,把身后的另一陶锅端了过来,把里面的狗肉往火架上的陶锅里倒,道:“兄弟们别急,等这锅熟了,吃饱了好睡觉。今晚该罗老兄守夜了吧,晚上会更冷,待会多吃点抗寒。”说罢看向那尖嘴猴腮的汉子。
那罗姓男子叹气道:“这冰天雪地的,晚上忒冷清,这回就羡慕那些搂着婆娘睡觉的人了。”
壮汉笑道:“罗老兄,你一个孤家寡人,谈什么婆娘。还是别说了,再说兄弟几个心里可就痒死了,到时候下山了,你可得请哥几个吃吃花酒才行。”
“吃个屁花酒。老子身上钱都不够,穷光蛋一个,哪里闲钱请你们。”
“你们不考虑娶个婆娘?”那老头忽然开口,其余四人均是一愣。罗姓男子道:“霍老头你喝多了吧,咱们这些人没钱没地位,声名狼藉,都躲着咱们,人家闺女宁可嫁个穷光蛋也不会选咱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就是就是。”那壮汉也附和道:“咱们这种人随时都可能死,就算娶了婆娘,万一死了,妻儿没人照顾,那可怎么办?还不如下山逛逛妓院来得实在,得乐一时且偷乐,无牵无挂。”
霍老头沉思道:“如今咱们教中又不是不给娶媳妇,你们大可去买个媳妇回来,给你洗衣做饭生娃,不好吗?可别到了我这个年纪才后悔,那就晚咯!”
这问题他们几个年轻人还真没想过。他们都是些亡命之徒,身有命案,为世人所不容,入苍云教也是图一时的庇护和温饱,整日都是将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他们,哪里会想过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霍老头忽然呵呵一笑,道:“喝多了,乱说一通。”话虽如此,但四人陷入短暂的沉思,待这锅狗肉烹熟,才回过神来,可这狗肉,已无之前味道。
“唔?”霍老头忽然站起,双目警戒四周,双手早就摸向腰间的大刀,出鞘一寸。
“怎么了?”被惊吓到的四人纷纷丢掉碗筷,倏忽地站起来,摸向兵刃,双眼扫视,看向四周。
“霍老头,有什么异常?”罗姓男子问道。他们知道,老头虽年迈,但警觉性是十分强的,他既然有所警觉,不论自己有没有察觉,都先小心为上。霍老头双目死死盯着栅栏外,其余人也纷纷转到这个方向。
周围静得可怕,只听见篝火声和陶罐里滋滋声。良久,四人未见动静,头也不敢转,胆战心惊问道:“霍老头,什么情况?你倒是吱声。”老头眼睛一眯,然后那紧皱的眉毛恢复原样,将刀还鞘,疑惑道:“难道真的喝多了?”四人仍不敢放松警惕,壮汉骂道:“霍老头,别吓人好吗?”老头嗖地坐下,道:“喝多了,惊扰大家了,坐下吧。”四人这才长舒一口气,纷纷坐下,双手继续烤火。
“妈呀!”一个身影躲在他们不远处的石头后,那人影此起彼伏,看来刚才也吓得不轻,在大口喘气。
“差点就被那老头发现。以为他最大意,却没想到他这么警觉。”凌楚瑜心里暗暗庆幸。他靠在石头上恢复心跳后,又悄悄地朝着渭城走了。
深夜城门已关,凌楚瑜在城外寻得一个山洞,待了一夜后,阳光斜照,已经天明。
渭城里依旧热闹,凌楚瑜不知几个月没见过这么热闹了,如再造为人,走在街道上,想着当日与吴罡斗酒千杯,不禁咽了咽口水。
凌楚瑜虽进了城,但身无分文,这可如何是好。他身上这身衣服破旧,像逃难出来的,若是想吃霸王餐,店小二肯定是连门都不给进。
“要不讨几个铜板去赌坊赚点钱?”凌楚瑜昔日刚为乞儿时,就凭着这手艺活了。后来周围人都认识他了,知道他是个乞讨的赌鬼,就不再施舍钱财,顶多给个馒头烧饼充饥,让凌楚瑜是哭笑不得。
凌楚瑜打定主意后,准备想找一处偏僻地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弄得脏兮兮,然后脸上涂点香灰,挽起袖口和裤腿,这样看起来可怜一些。但他脑海正打这些主意时,忽然背后发凉,察觉有股冷风吹来,瞬间左右就分别被人夹住手臂,欲将他架走。凌楚瑜暗忖大意,惊吓之余,没瞧清来人,马步一沉,一招“千斤坠”,身子稳如泰山,旋即双臂发力,挣脱那两人束缚,左右各赏一拳,将二人击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敢在大街拿人,定是胆大包天之人。这里仍是苍云教地盘,难道自己身份暴露了?凌楚瑜暗骂自己大意,急忙撒腿就跑。可右刚迈出一步,左脚就被人死死抱住,抬抬不起来,不仅如此,眼前还冲来一人,他弯着腰,一头就撞入怀中,死死抱住自己的腰。
凌楚瑜顿时惊呆,他从没见过如此死缠烂打的手法,正要动手,岂知刚被他击退的两人又迅速围了上来,一人一只手,将自己死死抱住,而且更有甚者,右脚也被一人死死抱住,这下可就真的动弹不得了。
“什么人?”凌楚瑜大喝一声,道:“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了。”他运劲全身,想甩开这五人,可这五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将他死死抱住。凌楚瑜使了半天劲,仍是一动不动,心里怒道:“看来得用吸功**了吗?”他吸功**已成,此时右手只需发力,就可将那人功力吸走。
“大师兄!”忽然他脖子被一双手轻轻勒住,那人在他耳边道:“是我们!”凌楚瑜心头一震,这声音不是二师弟杨翔龙吗?再往身边细看,左边是顾颜,右边是吴仕,回头一瞧,抱住自己腿的唐礼和宋至远,何潇之抬头一笑,笑嘻嘻道:“大师兄,你腰更瘦了。”他们几人方才奋力擒住凌楚瑜,无奈他力气太大,使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止住。待凌楚瑜撤了内力,他们才有空隙开口说话。
凌楚瑜大怒,道:“你们几个小王八蛋,这干什么呢?”杨翔龙忽然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看看四周,行人纷纷驻足,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杨翔龙小声道:“大师兄,先跟我们走。”几人纷纷护在他身边,左右警觉,匆匆离去。
待走到一出偏僻地方,凌楚瑜一把甩开架住自己左右手的顾颜和吴仕,怒道:“你们几个混蛋,长本事了不是?竟然大街上对我动手,信不信我让他们屁股开个灿烂?”
“大师兄,可让我们找到你了!”宋至远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冲过来抱住凌楚瑜,“你失踪这么久,大家都担心坏了。”凌楚瑜伸手摁住他的头,不给他近身,冷笑道:“然后大街上捆我,你们可真想我。”几人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凌楚瑜冷眼相看,道:“老二,你们怎么回事?”
杨翔龙比起他们沉稳些,问他会更清楚明白。杨翔龙疑狐道:“大师兄,你真不知道?”凌楚瑜不耐烦道:“我知道个屁知道,莫名其妙被你们几个偷袭。”杨翔龙急道:“大师兄啊,两个月前武林盟主颁布五湖四海追杀令,就是要追杀你,你怎么还敢在大街上大摇大摆?若不是我们发现得早,你就被其他人看见了。”
“什么?”凌楚瑜尖叫一声,道:“什么五湖四海追杀令?”他被关押在山语阁久已,不知江湖事,“他东方魄凭什么抓我?”
“大师兄,怎么?朱格不是你杀的吗?现在武林盟主就是以你杀了他结义兄弟朱格为由,颁布江湖追杀令,悬赏五千黄金,如今大大小小城镇都是那些赏金猎人,都想抓了领赏金。”
“妈的,谁杀朱格了?完全就是污蔑。”凌楚瑜暗骂,但他心思极快,立马想到,当时朱格是死于仇东时之手,能将他的死转到自己头上的,就只有他了。
凌楚瑜忽然有所警觉,沉声道:“有人!”忽然间,四周屋檐冒出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手拿各式兵器,银光晃晃,前后巷子也挤满了人,他们目露凶光,不怀好意。其中有个正气凛然的人从怀里拿出一面棋,上面金线绣着东方二字,双眉如飞剑,怒喝道:“奉盟主之命,擒拿杀人凶犯凌楚瑜。他会吸功**,大伙小心了。”
凌楚瑜仿佛被冷水浇了一头,瑟瑟发抖,他终于明白仇东时在下的这盘针对自己的棋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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