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芜她记起了这个梦境,也清楚记得,射杀她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个口口声声说想她的男人。
虽然这个梦境里,最先是她隐瞒了他身份。
虽然是她设计了一切。
可是,如果他真的有心,会发现不了吗?
如果他真的在意所谓的“阿芜”,又怎么会在失去以后才珍惜!
言芜那一瞬的感伤,因为江行之的这话,而瞬间冷漠。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
马儿带着两个人,最终,停在了当年江行之射杀言芜的地方。
当年的那条小道已经被疯长的草木遮挡,完全看不到了路了。
马儿站在它曾将女帝颠下马背的地方,口中嘶鸣着,前蹄焦虑的扒拉着地上的草丛。
这只马儿,它竟还记得当年是它在这个地方将主人颠下的马背。
不止言芜惊讶,连江行之这一刻,都惊的说不出话。
言芜记得,她现在的时间点,离当年身死过去了十年。
十年时间,世人都已忘了她是什么模样,可这马儿,却还记得她。
言芜俯身,将脸贴在马儿脖子上,她的手爱怜无比地,一下一下抚着它的鬃毛。
轻声说:“我从没怪过你。”
她想起了,她在被颠下马背后,在那山路下面躺了一整个晚上。
地面很凉,夜晚很凉,风也很凉,她躺在那里,一动不能动,等待着死亡。
等待死亡的感觉其实比死亡本身更要煎熬。
这只马儿,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因为它?
并不是,不是因为它,也不是因为江行之。
这一切,都是言芜自己设计。
她不怪马儿,也不怪江行之。
她声音低低的,犹如喃语,但江行之听到了。
江行之听得清清楚楚。··.柒捌z.ò
他伸手,还想把她揽入怀中,可伸出的手,却久久不敢再靠近。
人人都说他与先帝伉俪情深,人人都说他对先帝情深似海。
可只有他,只有他和先帝知道,他是多么卑劣的一个人。
他虽然想她念她,虽然心心念念都是她。
但,他不敢见她。
他亲手杀了她啊。
他甚至做了个梦,梦里的她从这里掉下去还未曾咽气,一直都在期待无比的等着他。
那梦境太过真实。
以至于,他甚至觉得自己连想她的资格也没有。
言芜翻身下马。
江行之也默默下马,站在她的身边。
言芜指着前方,说:“这里应该有条路,从这里下去,就可以离开皇宫,离开京城远走高飞。”
这是,当年她说过的话。
江行之想去看她,他贪恋她的眉眼,贪恋她的五官。
他甚至,贪恋着想要紧紧地把她抱住。
可是,不敢。
他不敢。
他曾亲手杀了她。
用那么恶毒卑鄙的方式。
他就像是个满身脏污的存在,而她光洁神圣。
他觉得自己,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言芜扭头,望向江行之。
因为站在山崖边,风在猎猎作响。
吹得她长发飞扬,玉带翻飞。
她微笑着,望着江行之,问:“行之,你走过这条路吗?”
这条路,江行之走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