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玉双眸闪着怒焰,右拳重重落下。
那一拳,落在了苏昭容身侧的桌面上。咚地一声,坚硬的桌面被砸穿了一个洞。
若是落在人的头上,定能一拳将头砸扁。
面色惨白的苏昭容全身一颤,额上冷汗如注:“你、你不能乱来。这里是怡华宫,你不敢对我动手。不然,你也逃不了一个死字,还会祸及陆家……”
“你应该庆幸,”陆明玉冷冷打断苏昭容:“我理智尚在。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否则,早拧断了你的脖子。”
苏昭容呼吸一窒。
她知道,陆明玉说的都是实话。
后宫嫔妃们,身边都有武侍。怡华宫里也有四个身手不错的宫人。不过,这四个加在一起,也不是陆明玉对手。
再者,她和陆明玉之间的事,根本不能传进第三人耳中。今日,她早已把那四个耳目灵敏的宫人打发得远远的。
现在她这条小命,可不就在陆明玉一念之间吗?
她冒着生命之险见陆明玉,当然有重要的事。
苏昭容干巴巴地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说道:“陆明玉,我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和你做口舌之争。是有事和你说。”
“你、你先退开一些,这样我根本说不出话来。”
陆明玉凉凉地看了如惊弓之鸟的苏昭容一眼,缓缓退开了几步。
苏昭容急促地呼吸几声,额上的冷汗终于稍稍停止。她勉强定下心神,轻声道:“我是做了一两桩对不住你的事,不过,你也一剑杀了我。”
“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前债就此两消吧!”
前债两消?
想得倒是美。
陆明玉目中闪过讥削,却未吭声。
苏昭容自以为猜中了陆明玉的心思,胆气终于壮了起来,慢慢挺直腰杆,说话也顺溜多了:“以你的脾气,不会再嫁给阿昊了吧!”
果然,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最厌恶的仇敌。
陆明玉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绝无可能。”
但是,很有可能要嫁给二皇子。
一想到二皇子,陆明玉胸肺又被充满,感觉随时要爆炸。不得不深呼吸一口气,将心头的闷气按捺下去。
苏昭容显然误会了她的神情,心里一松,说了下去:“既是如此,这一世,你我不会再做婆媳了。”
“以前种种,其实都不必再计较了。我们都重活一辈子,大可不必重走旧路。不如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陆明玉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苏昭容。
她真的很想撬开苏昭容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苏昭容一脸希冀和期盼。
等了片刻,没等来陆明玉的回应,索性又说了下去:“阿昊少年心性,现在一时放不下你。不过,他素来孝顺,最听我的话。我慢慢劝着他,为他另谋一门好亲事。”
“时间久了,他自会忘了你。”
“我也向你保证。不管日后如何,我绝不翻旧账。阿昊日后登基坐了龙椅,我做了太后,也不会对你和陆家动手。”
“你看这样如何?”
陆明玉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起来:“你倒是打得好主意。先以这番话安抚住我,等日后大权在手,再下手除了我,除掉陆家。”
“苏昭容,你自己蠢,别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蠢钝。”
这么浅显的安抚之策,傻子才看不出来。
苏昭容在陆明玉讥讽的冷笑下难堪又狼狈,急急辩驳:“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我是真的想和你将话说明白,解开这一段恩怨。”
“阿昊的性情脾气,你也该清楚。你要是动手杀了我们母子两个,便和阿昊结下生死之仇。阿昊一定会为亲娘胞弟报仇,你想为陆家招惹灭族之祸不成!”
陆明玉黑眸中闪过冷意。
苏昭容说得没错。
李昊绝不会放过杀了自己亲娘胞弟的人。
苏昭容见陆明玉沉默不语,以为自己说动了她,声音旋即和缓了起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前世旧事,你不提,我不说,谁也不知道。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想另嫁贵婿也好,想招婿进门也罢,总之能顺心舒畅得过一辈子。何苦和我们母子纠缠不清。”
这些话,苏昭容不知想了多久。此时说得异常顺畅。
陆明玉神色间似有些动容。
苏昭容心中一喜,加倍努力说服陆明玉:“我现在就发一个毒誓。皇天在上,我今日在此立誓,日后绝不会刁难陆明玉,更不会动陆家人。如违此誓,就让我天打雷劈……”
“被一剑刺心而死!”陆明玉冷不丁地接了一句。
苏昭容:“……”
苏昭容面色变幻不定,咬牙改口:“如违此誓,让我被一剑刺心而死!陆明玉,你现在该满意了吧!”
时人最重立誓。立下这样的毒誓,已足以表明和解的诚心了。
陆明玉瞥了苏昭容一眼,淡淡道:“跪下磕三个头。”
苏昭容一惊,旋即怒上眉梢,声音尖锐地怒嚷:“你说什么?你竟让婆婆给你磕头赔礼!你……你忤逆不孝,大逆不道!”
陆明玉凉凉提醒:“我不会再嫁李昊,你算哪门子的婆婆。你口口声声要前债一笔勾销,连毒誓都发了,却连磕头赔罪都不肯。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诚意。”
苏昭容:“……”
年少时做舞姬,在酒宴上献舞,对着一双双放肆的眼睛娇笑献媚。别说磕头赔罪,更卑微的事她都做过。
只要能安抚住眼前的陆明玉,磕几个头也不算什么。
等来日,李昊做了太子坐了龙椅,她重新做了苏太后。到那时候,她让谁活谁活,要谁死谁就得死。
今日这笔账,留待日后慢慢清算。她要将陆明玉千刀万剐,灭陆家满门。
苏昭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忍了羞辱,慢慢跪了下来。
磕第一个头时的滋味最难受。
磕到第三个时,苏昭容的心绪才慢慢平复。
陆明玉冷眼看着苏昭容一脸忍辱负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红着双目起身,用“你我已经两清”的口吻说道:“现在你该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