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李景陆明玉没有多留,很快领着儿女告退离去。
走出椒房殿的刹那,李景忽地叹了口气。
陆明玉转头,看向李景。宫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摆,李景俊美的脸孔被明暗不定的光芒笼罩,黑眸中晦暗不明。
李景此时的心情并不美妙。
一双儿女在侧,身后一堆宫人内侍相随,有些话不便出口。陆明玉伸手,握住李景的手。双手交握的温暖,令李景回过神来。
他冲陆明玉笑了一笑,示意自己无事,夫妻两人相携回了东宫。
待一双儿女睡下,夫妻两人才有了独处说话的时间。
“父皇去了椒房殿,你应该为母后高兴才是。”陆明玉轻声低语。
李景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没什么笑意:“父皇这般对我,我并不生气。在天家,君臣在前,父子在后。他要冷落我这个太子,要削东宫权势,都随他。”
“可他不该这么对母后。”
“夫妻二十余年,母后先是尽心尽力做李家主母,然后又兢兢业业地做了数年中宫皇后。他宠爱孟妃也好,宠爱秦妃苏妃也罢,不管抬举哪一个,母后都没说个一个不字。所有庶出的子女,母后也没亏待过。”
“别说是在宫里,就是在普通的勋贵之家,嫡母要折腾小妾庶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母后从未做过半点对不住父皇的事。所有庶出的子女都安然长大。”
“可父皇是怎么对母后的?因为苏妃之死,迁怒母后。故意抬举孟妃,连着一个多月没进过椒房殿,令母后颜面扫地。丝毫不顾夫妻情分。”
“国库空虚,内务府没银子,母后将积攒了二十余年的私房都拿了出来。我们也拿出了所有能动用的银子,为父皇解忧。”
“他这才肯去椒房殿,肯给母后一点中宫应有的体面。”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李景情绪汹涌,声音压抑不住地高了起来,俊脸的脸孔掠过红潮,胸膛起伏不定。
李景鲜少有这般情绪激动的时候。可见这段时日,他看似从容镇定,心里实则积压了许多不满和愤怒。
陆明玉有些心疼,伸手抚了抚李景的胸口:“你先平心静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永嘉帝这般行径,确实可气可恼。可谁也奈何不得一朝天子。
李景抓住陆明玉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声音低沉下来:“他是一个尽责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好丈夫。我自小看着母后寂寥地独守空房,看着母后人前端庄含笑人后悄悄落泪。”
“我绝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我要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为妻,和她夫妻恩爱,白头到老。”
“我不信,做了皇帝就非得妃嫔成群。这一生,我只有你一人,后宫绝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情之所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脱口而出。
陆明玉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湖,也被这一阵狂风搅乱了。汹涌的情潮袭来,她情难自禁地凑过去,吻住李景的嘴唇。
李景猛地搂住她,近乎窒息地缠绵热吻中,两颗心悄然融合在一起。
床榻边的轻纱不知何时落下,微微颤抖了起来。
……
一夜荒唐。
隔日晨起的时候,李景双腿有些发软。
陆明玉脸颊异常红润娇艳,不必胭脂装点,也是一副好气色。
李景看着心痒难耐,凑过去,从后背搂住陆明玉,低声调笑道:“昨夜伺候,太子妃娘娘可还满意?”
陆明玉脸颊愈发红了,笑着啐了他一口。
之前为了养身体,两人在房事上颇为节制......
李景低低地笑了起来。热气吹拂在耳际,又痒又麻。
“爹,娘。”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瑄姐儿第一个冲了进来,硬是挤进爹娘中间。珝哥儿稍慢了一步,不甘示弱地也挤了过来。
得,两个淘气包一来,夫妻两人亲密独处的时光就此结束。
“我们去椒房殿,给皇祖父皇祖母请安。”陆明玉笑着握住瑄姐儿的手,李景拉起儿子的小手,一家四口一同去椒房殿请安。
没曾想,进了椒房殿,只见乔皇后,根本没见到永嘉帝的身影。
李景的好心情骤然去了一半。
没等他张口,乔皇后便笑道:“皇上昨晚用膳后,去看小公主,顺便留宿芳华宫了。”
芳华宫,正是王婕妤的寝宫。
感情来了一趟椒房殿,根本没留宿,用过晚膳就去睡年轻貌美的王婕妤了。
李景身为儿子,不能也不便对亲爹的房中事指指点点。不过,心头那股闷火烧得难受,面沉如水,重重哼了一声。
陆明玉飞快地瞟了李景一眼,示意他收敛一些。免得乔皇后更觉羞辱难受。
李景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不得不咽下这口闷气,故作轻快地笑道:“我今日还要上朝,不便多待。让小玉和孩子们多陪母后说说话。”
乔皇后笑道:“你只管忙你的正事去,别在这儿消磨时间了。”
李景点点头,告退离去。
陆明玉半字不提永嘉帝如何,和乔皇后闲话了起来:“内务府空虚,宫里各处的用度也该减一减才是。”
乔皇后略一点头:“本宫也有此打算。接下来两年,日子都得过得紧巴一些。寿宁宫的用度不要减,椒房殿先减三成。”
“东宫减四成。”陆明玉笑着接过话茬:“其余各宫,就照东宫削减用度吧!”
乔皇后带头削减用度,一减就是三成。东宫紧跟着减四成。其余各宫减四成,也不算过分了。
乔皇后点点头,然后笑着叹道:“内务府缺银子,本宫拿出了私库,你也将陪嫁银子都拿了出来。你这个太子妃,也没过什么安逸的好日子。”
陆明玉微微一笑:“母后这话说的不对。对我来说,现在这样的日子,才最好。”
婆媳和睦,夫妻一心,彼此信任,从不相疑。
还有什么样的日子,比现在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