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岁,他应是九岁。那时刚先帝应是刚立太子,他最不受宠的时候。
眼前仿佛看见一个皇子逗弄奶娃娃的场景,甚是温馨,但扶云却更心酸了。
“既然你那么疼我,干嘛要把我送走……”他不说还好,说起这事扶云更是委屈,“我在大衍,皇父皇兄都不喜欢我,我也没有母亲护着。每天除了教导就是训尺,房里那么冷,入了秋就要生火,全都是灰。嬷嬷说身子要从小养,肚子饿了就喝水顶着,我半夜去厨房还挨了打,后来只敢求着陆天行偷偷摸摸帮我带些熬冬的奶糕来。”
那些东西味道不算好,但顶饿。每回学课入了夜,还在背诵学习的扶云就会吃一点,久了便谈不上喜欢,只是离不开了。
“听说那时送去的皇子皇女不止我一个,别的人很快就死了。”念及此处,扶云瑟瑟发抖地看着凤夜冥:“你知不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皇兄偶尔路过我院外给的粗糙点心,我都要当宝贝藏着。每年好不容易能上桌吃顿宴,我都会往袖子里藏糕点,叫姐妹们笑话。”
“孤知道。”凤夜冥的语气也发了颤,“云儿现在想要什么孤都给你。”
“我……我想回家……”扶云捂住脸,“可为什么我回来了却是这样的?你怎么可以这样骗我,瞒我……你还不如不要喜欢我,就这么让我死在大衍算了!”
“胡说什么!孤当时势单力薄,身不由己,如今怎可能再让云儿一个人?”凤夜冥将她掩面的手抓下来,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孤是真情心悦你,才同云儿做这事。也是为云儿好……”
“为我好?”扶云冷哼,“圣上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那孤要云儿不恨我,云儿听么?”
扶云沉默着摇头:“强人所难,粉饰太平。”
“恨孤当初送你走,还是恨孤现在瞒你?”凤夜冥自问自答道:“都有,对么?”
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呢。扶云默默地爬下床,将之前被他丢到地上的锦被捡起来拍拍,俨然是要睡了。凤夜冥扯她被子,扶云手脚并用甚至是用牙齿也不放手。
她索性抱着被子缩到卧房的角落里,面朝墙角,蒙住头要睡。凤夜冥也顾不上身份,坐上冰凉的地砖,脑袋抵在她肩膀处。
“别闹了,云儿,此处凉。”
没闹。就是不想见他。
墙角都比他好看。扶云感觉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别逼孤动手。”
可扶云还是不听。凤夜冥作势打了她几下,她也不躲。他只得离她远远地,默默地退出房门。第二日他推门而进,却见扶云还是窝成一团在墙角。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正直酷暑,扶云的身子却冰冰凉凉,她每日吃饭喝水,却不见人,不说话。
凤夜冥可以与她接吻,甚至是进入她的身子,轻而易举地凭借熟悉将她弄得哭吟不止,可眼里的光还是越来越淡。
安易亲自出阁来给她诊脉开方,也是连连摇头。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见凤夜冥将药阁中最稀有的珍品一股脑往外拿,安易开口阻止:“圣上还没将话说出口吗?”
凤夜冥熬药的手一顿,垂头道:“孤说不出口,云儿仅是当年只是便如此恨孤,怪只怪当时孤只有九岁,没有能耐,让那女人得了道。”
“若不说,圣上这辈子便不用说了。”
安易将方才给扶云施针的医包打开,深黑色的毒迹甚是刺鼻,“花妃留下的毒有什么作用,圣上也明白。反正她都要死,还不如叫她死个清楚明白。”
见凤夜冥还在犹豫,安易又补充道:“圣上总不能连她具体因何而死都瞒着。”
“若告诉她,还有解法吗?”
安易耸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凤夜冥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但终究还是朝着扶云的金丝苑去了。他看见扶云坐在榻边,本就纤瘦的小人身上不剩几两肉,比两年前从大衍抢过来时还骇人。
“先吃些点心。”他将带来的甜糕喂给她,末了又亲亲她,“云儿,孤真不是你皇兄。”
扶云笑:“嗯,云儿听着了。”
她现在脑袋里全是嗡嗡的响声,世界都不真切。发病的次数越来越频,和凤夜冥做的越来越多,却没有丁点儿好转。
每天光喝药都喝饱了。
“孤说真的。”凤夜冥索性蹲下身来,在她榻前,与她平视道:“你在花妃肚子里,只是一丁点小腹隆起的时候,孤就看着你了。”
扶云歪头。
“花妃进宫时,云儿在她腹中,才方满月。”凤夜冥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里,不断摩挲道:“虽然先帝的确与你母亲共赴**,但那时云儿早已成胎,所以你的生父,并不是先帝。”
“哎?”许久,扶云的眼珠才动了动,看着凤夜冥满脸痛苦的样子问:“所以我是……野种?这才要将我送到大衍去么?所以这十几年,哪怕傲国国力强了,也没将我带回来……反而任我在大衍自生自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不是的!”
凤夜冥连忙将扶云带进怀里,但事实又无法否认,他的胸膛重重地起伏了几下,缓声道:“是孤不好,着了你母亲的道。”
这下扶云更听不懂了。脑子里乱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扶云想不通,“我母亲为什么要算计你,还将我送去大衍?”
“因为你母亲是花妃。是千云人。”凤夜冥伸手摸扶云的脸蛋说:“在南疆便搅得一团乱,来了傲国后又是一番风雨,最后她瞧上了孤。”
千云人擅长什么?扶云想起简疏说的,算命勘人,祸乱君心,反哺千云。
“因为先帝总是和你母亲行那事,云儿从出生时身子弱得很。你母亲说若是不行蛊,云儿不出几月便会夭折。孤应了。”
见凤夜冥嗓音哽咽,扶云总觉得他话语闪烁。
“倒不如让臣替圣上说清,关于这千云的事,臣更清楚些。”在门外的人也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苦药命扶云喝下去。
安易见她喝得这么乖,冲凤夜冥点点头,示意有救。
“南疆的蛊,虽然不能生死同契,却能借一人的生气给另一人续命。你那侍女阿蜜朵便用过。”
扶云点头,总结道:“所以我这命,是凤夜冥给的?”
“是也不是。可以说你这命也是圣上害的。”安易仿佛看不见此时凤夜冥的脸色,径自道:“花妃被送来傲国时本不过封为美人,先帝后宫何其多,莺莺燕燕又怎会独瞧上她?不过是遇着当时的圣上,见他受伤孤苦,用医术给他治了伤。这才格外入了先帝的眼,日日夜夜缠绵不止,可怜当时你还在花妃肚中,险些胎死。”
“这也不能全怪夜冥吧……”扶云觉得自己当真是死过两回,脑子都坏了。
安易提唇轻笑:“且听我说完。待你出生,花妃便说你即将早夭,需一阳气充沛精气充足的男子结蛊供血,挑遍了人也不如来日的圣上,他便亲自和你结的蛊。只是这蛊嘛,总得有个引,你出生没几日身下就叫他用利器破了,为的就是那初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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