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碌 第三十八章 府堂多客

府中有客时，宁泽清便会留在府中等客，班飞与屈明离自然也是候在其旁。

这日下朝宁泽清回府，身后便跟了一个同穿朝服的相首文渐。

文渐进了大厅，便兀自端坐于上座，与宁泽清并排。乌清笙来上茶，他便与她说砌往日里的茶便好，言行举止，像是回了自己家中一般。

两人边喝茶边下棋。

文渐先开了口：“此次出外征兵，辛苦将军了。前几日虞大人在朝上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莫要往心里去。”

“相首言重，虞大人性情如此，有话直说，我是知道的。”宁泽清轻扣茶碗，语态似乎并不计较之处，“当然，我也能理解相首不愿让我接管百族军的用意。我升为一品，便与您和宇雄将军位列同品，若是再接下这百族军，怕是又要越过两位大人去，相首大人自然不愿让此番情景出现。”

文渐呵呵笑起来：“宁将军说的哪里话，我岂是那等小气之人。我不过是体恤将军辛苦，不想让你过度操累而已。可莫要因此伤了你我二人的情谊。”

客套话说尽了，语气却不见得多真。屈明离觉得，这人就是只老狐狸。

“若是如此，相首大人为何不让宇雄将军接手呢？”宁泽清仍是一脸平淡看着棋盘，“他虽还在外巡兵，不几日也就回来了。他经验老道，不管是什么棘手的军队，在他手中亦能训得服服帖帖。”

文渐轻哼一声，似是丢出去般下了一子，气道：“那个老匹夫，大木墩子一个，只知莽为不知智取，哪能理解百族军背后非凡的意义。交给他管，还不乱了天了。”

宁泽清气定神闲下了一子，说道：“我倒没看出来有何特殊之处，一样是天家的军队，一样为子袭效力而已。”

文渐瞥了他一眼，心领神会，感叹宁泽清比自己还更能要再下子时却发现已成输家，无奈苦笑，将棋子扔回了棋罐中，抬头，看见立于宁泽清身旁的新副将屈明离。

文渐站起来围着屈明离绕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问道：“这位便是太子所说宁将军的新副将吧？”

屈明离见他说道自己，便作了礼。

宁泽清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讲。

文渐夸耀道：“前日在朝上没看清，今日仔细瞧瞧，果真是有将领之风。宁将军是又添了一份福祉啊。有了二位副将相佐，今后沙场上便更是如虎添翼了啊。”

“什么福不福，只不过是放在手下办事而已，有没有将风也未可知。”宁泽清默默喝着茶，并不接他的话。

文渐听他此言，便知宁泽清对他的新副将不甚满意，眼光在班飞与屈明离间徘徊，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坐了回去。

“我平日喜欢学街边的半仙看相，虽当不得真，却自认为较常人眼光更准一些。宁将军心思通透，又比我更胜一筹。有些事相信将军心中自有思量，就算万般不心服，也还是早日放手为好啊。”

宁泽清知他言下之意，看了一眼立于身侧的班飞，仍是按下不表，不再言说。

屈明离与班飞自然听不懂他们所谓何事，仍立于一旁尽副将之责。

宁泽清问文渐：“不知许大人与赵大人所患何病，怎么退的如此急？”

文渐摇摇头：“自然是患了无用之病了……”

文渐说到此处顿了下来，看了眼班飞与屈明离，宁泽清会意，让二人退下。

文渐继续说道：“许大人遇事只求完美，可哪有尽善尽美的，他总想面面俱全，却又不知如何解决，只给陛下出难题，自然讨不了喜。赵大人又只知打理司中事宜，不听半点家国天下的消息，闭门造车，属实荒唐。若只是小小的地方官也便罢了，偏偏还是朝中的股肱之臣。此次殿下是发了还算是发了善心，才让两人全身而退，不然……”

文渐哼斥着挥了一下袖子，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宁泽清点头示意：“他们二人向来如此，相首大人又何必生气。不知新来的池大人与杭大人又是如何？”

文渐回道：“自然是陛下所希望的臣子样子，年轻气盛，一腔热血报国，知世间有暗处却还未见过，知万事有难却仍会猛撞。不过还是年轻人罢了。与太子殿下倒该相投些。”

宁泽清思索着，点点头。

文渐拍拍宁泽清的肩，说道：“你我都是陛下眼中有大用处的人。太子殿下天性纯善，那些污浊之事少不得要人打点一二。他们有他们的清明盛世，我们亦有我们的浊暗之域，不过各尽其所，各尽其所！”

文渐说完便仰天大笑而去，不顾他人。

自相首大人来府后，便日日有人登门拜访，齐大人为的是南方虫灾私下借兵，被拒了，让他去禀明皇上。庄大人为的是将侄儿塞进觅峰军，谋个轻松的职务，被拒了，军中艰苦，哪来轻闲的职务。厉大人为的是求亲，外甥女年芳二十，觉得与宁将军般配，来看看当事人的意思，自然也被拒了，理由是小姐“过于美貌”，般配不上，气得厉大人临走还回头摔碎了一个茶碗。

屈明离跟在宁泽清身边，在府中也见了许多朝中大臣。有事相求来上门的，多数都是心怀鬼胎，好歹宁泽清还拎得清，还让屈明离看了不少好看的笑话。

这日，又来一拜帖，倒不是来府中的，而是求外出一叙。再看，原是太子时舒，宁泽清换了一身便装，就带着屈明离与班飞出门了。

会面的是一处茶楼。

刚走到楼下，楼上栏边便出来三人招呼宁泽清，正是太子时舒、杭方远杭大人与池林池大人。

三人皆是一般俊俏儿郎，丰采高雅，笑意盈面，若沐春风，站在高处，便如疏朗的日光普照大地，沁入肺腑。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吧。宁泽清想着。

“泽清，快上来，我将杭兄与池兄介绍与你认识，定能交为知己。”时舒唤着宁泽清。

宁泽清微低了低头，嘴角弯起一丝苦笑，又抬头掩饰着。

“我来了。”

宁泽清抬脚走进昏暗茶楼，这个原本不该有他位置的地方，身后是他日后的臂膀，一同扛起子袭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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