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正殿,香案之上,香烟袅袅。
卫嘉树盛装跪于蒲团上,聆听了一堆冗长的宛若老太太裹脚布的圣旨,直到听到“着封尔为良妃,钦哉!”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郑重叩首,“臣妾谢皇上隆恩!”
然后接旨,完事!
有了这道圣旨,哪怕还没有行正式的册封礼,她也已经算是良妃了。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康熙朝那位良妃,只不过貌似那位是熬了半辈子,才熬了个妃位吧?她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仅次于皇贵妃与贵妃,与谨诚二妃平起平坐的妃主娘娘了。
出身侯府的慧嫔、刚刚被封为诠嫔的纪氏如今都在她之下了。
爬到这个位子,这辈子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卫嘉树估摸着,最多再来一世,她就可以功德圆满了。
古人平均寿命短,活一世也不过三十四年,如此算来,离回家的日子,貌似也不是很遥远了。
卫嘉树心中有了希冀,嘴角晕开一抹娇媚如朝花的笑。
这一笑,连姜永福都不禁暗道一声我了个乖乖,这良妃娘娘笑起来的样子,叫他这个断了根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怜爱,更何况万岁爷正当盛年了。
“奴婢恭喜良妃娘娘!”姜永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位主子,怕是日后福气大着呢。
英落姑姑连忙笑着塞上一锭梅花金锞子,“有劳公公了!”
姜永福接了赏,再度躬身一礼,“若娘娘没有旁的吩咐,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卫嘉树颔首,忙吩咐路惟忠好生送一送姜永福。
这个时候,肉肉才终于从偏殿蹦窜着跑了进来,一头扑在了卫嘉树腿上,“娘亲!我是不是该叫你母妃了?”
卫嘉树笑着捏了捏肉肉那肉呼呼泛着酒窝的脸颊,“我叫娘亲吧。”——妃位虽尊,说到底,却也不过还是皇帝的妾而已。
也就是说,母妃完全可以翻译成“小娘”。
还是娘亲叫着令人心暖。
肉肉重重点头,“知道啦,娘亲~”
这小奶腔还带着撒娇的波浪音,别提多可爱了。
卫嘉树忍着笑意道:“所殿那边已经拾掇得差不离了,过几日你便要搬过去了。”
皇子终究不可能一直养在生母膝下,最多不过五六岁,就要分出去单独居住了。
虽然知道肉肉聪明,且心理年纪也绝对不止五岁,但此时此刻,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
肉肉倒是没心没肺地笑了:“就算去了所殿,儿子还是每日都会来给娘亲请安。”
是啊,皇子虽然天不亮就要去读书,但下午三四点便放学了,可以与生母一起用一顿飧食。
卫嘉树摸着肉肉的小脑袋,如今头发倒是长得茂密了许多,已经能梳起一个圆圆的发髻。卫嘉树忙取了飘飘巾扣在他的小脑袋上,“以后记得要戴帽子,不许嫌弃热。”
肉肉闷着小脸“哦”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肉肉,一身宝蓝色的妆缎圆领袍,脚下踩着一双云纹履,头戴一顶略似博士帽的飘飘巾,看上去就像个古代的小学子。
好吧,本来就是。
路惟忠这会子回来了,他弓着身子道:“娘娘您就放心吧,所殿那边儿奴婢都安排得妥妥的。皇上给六殿下择的几位师傅也都是才学渊博的大儒!”
皇子入读,可不是与兄弟们一起上课,虽说都在尚书房读书,但其实并不在一个屋子里。每一位皇子,都配备好几位老师,旧儒学的、新理学的,后头还会增加几位武师傅,少则三四人人,多则七八人,多对一的教学,奢侈到没边儿。
卫嘉树倒是不担心这些先生,这些人学识毋庸置疑,就算是要体罚,也自有伴读代为受罪。
卫嘉树整了整衣襟,“准备肩舆,该去给皇贵妃贺喜了。”至于贵妃,还在坐月子,就只好容后再贺喜了。
卫嘉树赶去鸾华殿的时候,倒是一派热闹。
毕竟这可是皇贵妃,副后之尊啊!
逢此大喜,夏皇贵妃自是笑容灿烂,“良妃不必多礼,快坐吧!”
卫嘉树一扫殿中,却见谨妃、诚妃正坐在皇贵妃左右两侧的椅子上,卫嘉树便上前挨着诚妃坐了下来。再一扫,其他人还都干巴巴站着呢。
站着的人里头,有谦嫔、贤嫔,新晋的诠嫔纪氏,还有几位婕妤、美人,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皇贵妃扬声问:“怎么慧嫔没来?”
卫嘉树也暗自觉得奇怪,是啊,慧嫔头没这么铁吧?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快步进来,躬身禀报:“皇贵妃娘娘,慧嫔……方才突然晕倒,传了太医过去,结果竟诊出已有快三个月身孕了!”
一语出,满殿鸦雀无声。
新鲜出炉的皇贵妃娘娘面色铁青,“还真是巧啊!”
卫嘉树暗忖,夏氏这分明是觉得,慧嫔是故意瞒着,特意今日才爆出来的。
但卫嘉树却不这么认为,她低声道:“若是慧嫔早点诊出有喜,只怕此番大封,未必没有她的一份儿。”
皇贵妃蹙了蹙眉,良妃说得也有道理。
站在底下嫔妃堆里的贤嫔忽的笑了:“倒也是奇怪,今日大喜,慧嫔妹妹怎么会晕倒了?”
还不是因为册封没慧嫔的份儿的?这是受了刺激了。
只不过,这反应的确是大了些。
卫嘉树心底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莫非——
颐皇贵妃蹙了蹙眉,眼里尽是晦气之色。
谦嫔连忙笑着说:“今日是皇贵妃的大喜之日,合该开开心心才是。”
颐皇贵妃这才略和缓了脸色,嘴上敷衍地道:“但愿皇嗣无碍。”
贤嫔抿着薄唇,“慧嫔素来体健,皇嗣定然无碍。十月怀胎,若是生下一位皇子,封妃也指日可待了,慧嫔真是有福气。”
一番话说得柔缓,却句句叫皇贵妃心里不痛快。
偏生贤嫔这话说得句句在理,无丝毫可反驳的余地!
皇贵妃面色生寒,“贤嫔既然如此挂心慧嫔,不若就替本宫去一趟馥芳殿,好生慰问一下慧嫔!”
贤嫔温吞一笑,郑重一礼,温驯地道:“皇贵妃吩咐,岂敢不从?”
说罢,贤嫔便躬身退下了。
皇贵妃眼珠子如淬了毒般,看着贤嫔远去的背影,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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