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湛离京去蜀地赴任做官,算不得什么大事。
只是,引发出的一连串波动后续,谁也意料不到。
陈湛谋实差去蜀地,是自己的主意。将亲爹气了个半死。可在别人眼中看来,便成了陈侍郎“深思熟虑城府颇深为陈家谋求后路”之举措。
京城暗流涌动,宫中争斗不息。年轻力盛各有势力的藩王们被留在京城,建安帝龙椅不稳犹不自知洋洋自得。
心思活络的官宦勋贵们,眼看着京城大乱将起,俱都暗暗动起了心思。
不说给自家谋条后路,哪怕是为了安全考虑,也该挑一两个精明能干的儿孙离开京城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京城出了变故殃及众人,自家也有子孙能逃过一劫不是?
偏隅一地易守难攻的蜀地,顿时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
一时间,暗中去找陈侍郎的人多了起来。
关系平平的,想着法子送礼。私交好一些的,便张口直言。如果蜀地官职出缺,可得打声招呼,别被人抢走。
若是陈侍郎言辞推脱,少不得要被人揶揄几句。诸如“令郎谋实缺去了蜀地可见蜀地是个好地方”“我想让幼子也去蜀地谋个官职还请陈侍郎帮着打点”之类。
陈侍郎:“……”
便连建安帝,也在小朝会后,半开玩笑地询问陈侍郎:“朕听闻陈侍郎的长子亦在年初去了蜀地做知县?真没想到,蜀王去了蜀地之后,蜀地便成了令人向往之地。”
对着小心眼的建安帝,陈侍郎只得陪笑道:“皇上见笑了。这个孽障,自己谋的官缺。臣一时疏忽不察,知道时已经迟了。”
建安帝呵呵一笑:“陈侍郎真会说笑。”
陈侍郎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可诉。一连写了三封家书怒骂坑爹的逆子!
……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陈湛,此时在威远县忙得焦头烂额,压根顾不上回信。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此话真是半点不假。满期雄心壮志的陈湛上任为知县后,便开始了劳心劳力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
初来乍到,要摸清任上所有情形。上一任知县留下的所有烂摊子,先得一一收拾。要迅速熟悉县衙里的上下情形,要摸清其中弯弯绕绕的门道,要处理各种琐事,还要给百姓断案申冤等等诸如此类。
好在陈湛和陆迟赵奇一样,出身名门,背靠大树,本地官员无人敢相欺,大大缩短了适应的过程和时间。
更令人庆幸的是,身为蜀王的同窗好友兼亲信,不管做什么举措,都无惧引来误会或隔阂。
陈侍郎连着写来的三封信,陈湛匆匆看上一回,便抛诸脑后。
山高皇帝都远了,亲爹在信上骂得再凶也奈何他不得。
忙碌了两个月后,陈湛才算稍稍理顺了手中事务。
一转眼,便是五月初。
陈湛腾出三日闲空,快马疾驰去了蜀王府。
蜀王盛鸿生辰已至,特意设了生辰宴,命人送了帖子给所有心腹亲信。众人齐聚蜀王府,一是给蜀王庆祝生辰,二来也有借机相聚联络感情之意。
蜀地大小官员,也纷纷前来赴宴送礼道贺。
蜀王府设下数十席宴席,整整热闹了一日。待到晚上,蜀地官员皆散去,剩下的,皆是随盛鸿前来蜀地之人。
盛鸿特意命人设了一张大圆桌,命众人围桌而坐。谢元舟和梅氏兄弟颇有些诚惶诚恐,自觉无颜入席。
他们都是占了姻亲的光,这才得以追随蜀王。其余人都是才学出众的新科进士,陆迟等人,更是出身名门。他们哪有资格平起平坐?
盛鸿似看穿了三人的顾虑,笑着说道:“这里又无外人,不必讲究这些俗礼。今晚,你们也别将我当做什么蜀王。今日是我生辰,你们一起来替我庆贺生辰,我心中高兴得很。来来来,都坐下。”
谢元舟心中滚烫,梅氏兄弟亦是满面感动。
这也是盛鸿独有的随意亲和的魅力了。
其余诸藩王,便是再礼贤下士,也少不得端些架子。已经坐上龙椅的建安帝,更是渐渐露出了心胸狭隘的真实面目,哪里还有昔日“温润谦和”的风采?
盛鸿的平易随和,绝不是装出来的。你和他在一起,总是格外的舒适自在。你可以和他平起平坐,随意说笑,掏心置腹。
这种平等和尊重,才是最打动人心之处。
不然,何以陆迟等人甘心追随蜀王来蜀地?
……
如此酒宴,想不热闹都不行。
众人中,尤以赵奇和陈湛最是闹腾。他们两人皆是盛鸿的同窗好友,彼此熟稔,耍嘴皮子亦是常事。
盛鸿更是笑骂噎人,一时间热闹之极,气氛亦格外融洽。
酒过三巡,陈湛便发起了牢骚:“我爹连着写了三封家书,骂得我狗血喷头。”
赵奇笑着揶揄:“不骂你骂谁?谁让你偷偷跑来蜀地,还令陈侍郎背了黑锅?”
提起背黑锅,众人一起会心而笑。
这几个月来,蜀地官员莫名被调任了几个,所有出缺的官职,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补上。前来赴任的,多是官宦世家或勋贵名门的子弟。甚至连小心眼的建安帝也被惊动了。
陈侍郎正是因此事烦恼头疼。
想多面下注或给自家谋求后路的,便是舍不得派最出众的儿孙,来的至少也是中等偏上的资质。
蜀地的官员,也逐步被替换了一些。想来,这样的情形,在未来的一段时日里还会延续。
这对蜀王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他现在最愁的,就是手中人手不够。巴不得多来些可造之才。
后来之人,自要观察许久,想正式归入蜀王麾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便如今晚这一席中所坐之人,才是盛鸿真正的亲信嫡系。后来蜀地的,一个都未能前来。
由此也可见,盛鸿行事之谨慎仔细。
酒宴散后,已是子时光景。
盛鸿今晚兴致高昂,心情极佳,喝了不少酒。乘着酒兴,拉着谢明曦的手出了屋子,在园子里闲转赏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