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阁老痛骂赵奇一顿,一气之下,将儿子赶出了书房。
赵奇被骂的灰头土脸,郁闷不已。
颜蓁蓁见状,颇有些稀奇,笑着打趣:“平日公爹最疼你,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为了何事痛斥你?”
赵奇长叹一声,握着颜蓁蓁的手,却一言未发。
夫妻两人成亲数载,好得像一个人,无话不说。颜蓁蓁从未见过赵奇这般愁容不展的模样,颇有些心疼,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依然没吭声。
颜蓁蓁愈发心惊,急急地追问:“你这么一声不吭,怪吓人的。到底是怎么了?”
赵奇看着娇憨如少女一般的爱妻,半晌才道:“蓁蓁,皇上和皇后要做一件前人没做过的大事。我决意要追随到底。只是,这桩事着实不易。帝后会遇到重重阻挠,怕是我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不知要被多少人非议指责。”
“今日父亲问我,我已表明态度。”
颜蓁蓁生于官宦府邸,嫁于京城名门,平日来往的皆是京城最顶尖的名门女眷,和中宫皇后更是同窗好友,关系十分密切。
这样的颜蓁蓁,纵然心性单纯性情娇憨,但绝不是傻瓜。
赵奇这一暗示,颜蓁蓁显然也隐约猜到了是什么事。俏脸满是震惊错愕,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赵奇长长呼出胸口闷气,低声叮嘱:“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可,不能和任何人说。便是回了娘家,或是对着同窗好友,也一个字都不能说。”
颜蓁蓁还是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了点头。
……
隔日,年轻的陈湛陈御史告了病,也错过了大朝会。
这一次大朝会上,天子再次颁布了修改律法的圣旨,且令中书令赵奇当朝宣读具体条陈,并命即日起将这一条新的律法昭告天下,传至大齐所有州郡。
从这一日起,大齐的女子可立女户。
当然,要立女户,也有种种条件限制。
譬如丧父丧母,或是丧夫,或是和离的妇人,皆可立女户。若是父母健在或有夫婿的,不可立女户。立了女户之后,便要承担家中所有的税赋和徭役。也可折合成银两交纳官府。
如此种种限制,听在众官员耳中,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真正符合条件能立女户的女子,少之又少。怕是百人中也难找一个。如此看来,倒也不会动摇男尊女卑的伦常根基。
真正能窥破天子用意的臣子,除了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臣,便是如陆迟赵奇陈湛这等天子心腹近臣了。
时隔一月,众官员的锐气早已被天子接连罢免八个官员的举动折腾光了。再者,内阁几位阁老都在府中休息,今日都未上朝。没了领头之人,文臣们一片沉寂。
至于武将们,有廉将军先例在前,对这一律法的接受度倒是比文臣们高得多。
一旦大齐有战事,士兵上战场打仗,没有不死人的。死了丈夫的妇人,若能立女户,带着儿女过活,也胜过扔下儿女改嫁旁人。
宗亲藩王们,在朝堂中分量最轻。汾阳郡王和安王又唯天子马首是瞻,其余郡王藩王也不愿张口开罪天子。
于是,今日朝上,一片和谐。
……
朝会散了之后,陆迟赵奇被宣召伴驾。
到天黑时,两人才出宫。不过,两人没有回各自的府邸,而是一并去了陈家。
陆迟礼貌又客气地递上两瓶药膏,赵奇在一旁笑道:“这是太医院里配置出来的上好药膏,不管什么皮外伤,敷上几日就好。皇上不便亲自出宫,吩咐我们两人来一趟,顺便将药送来。”
陈尚书:“……”
饶是陈尚书脸皮又老又厚,此时也觉隐隐发热,咳嗽一声说道:“有劳皇上惦记,也多谢你们关心犬子了。”
陈尚书也是个妙人。平日里在朝中笑眯眯的,对着晚辈也颇为慈爱,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在家里却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揍儿子。
陈湛也是惨,每隔一段时日,总要“告病”一回。其实是被亲爹揍了要养伤。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到底是陈家的家事,老子揍儿子也是天经地义。盛鸿身为天子,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让人前来送伤药。还是第一回。
陈尚书尴尬了片刻。
陆迟是谦谦君子,不喜也不擅长奚落讥讽。
倒是赵奇,是出了名的直言无忌,立刻又笑道:“陈湛若是犬子,陈尚书岂不就是犬父了?哈哈哈哈!”
陈尚书:“……”
这要是我儿子,我一天揍他十回!
陈尚书心里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面上不好流露出来,哈哈笑了一声:“贤侄说话真是风趣,颇有赵阁老风范,哈哈哈哈!”
陆迟只得张口打圆场:“我和赵奇奉天子之命前来,总得亲自看陈御史一眼,方能安心。”
陈尚书略一点头。
一盏茶后,陆迟赵奇到了陈湛的床榻边。
陈湛挨打是常事,这一回打得格外重些。趴在床榻上不得动弹,颇有些凄惨。
陈小宝儿带着弟弟陈二宝陈三宝在床榻边给亲爹伺疾。见了陆迟赵奇,忙上前来行礼。
陆迟温和一笑:“不必多礼,都起身。”
赵奇笑着揶揄:“有三个儿子在身边伺候着,真是令人羡慕。”
陈湛受些皮外伤,精神还不错,闻言咧咧嘴:“你喜欢哪一个,只管带去赵家,给你做女婿。”
陈赵两家是通家之好。小宝儿和卿姐儿年龄相若,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颇有情意。两家虽未明言,都有结亲之意。也因此,陈湛厚着脸皮说笑了一回。
赵奇呸了陈湛一口,若有所指地笑骂道:“不考个进士出来,想娶我的宝贝闺女,门都没有。”
陈湛立刻看向长子:“小宝儿,听到你赵叔的话了吗?以后可得好好用功读书了。不然,日后连媳妇都娶不着。”
陈小宝儿多厚的脸皮,都有些吃不消,红着脸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