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吕布连夜突围,却在下邳城下曹军营前受阻,正在忧心之际,只听一声马嘶,正是赤兔载着吕雯,飞也似地穿过外围曹操兵马,径到了吕布身边。。
吕布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却突然神色骤变,方才想起昨日应当是让这赤兔载吕雯前往寿春,此时却不知道因何出现在这下邳城下。
可偏偏,身边就是连夜浴血厮杀的将士,吕布纵有疑问,却也断不会泄了赤兔的底,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
赤兔理直气壮地同吕布对视,心中却嗤鼻不已:便是这种关头,吕布仍旧是那副古板脾性,若不是身边有人,难保他不会置战局不顾,给自己来个刨根问底。
不过,显然如今吕布也知道不是追问的时候,翻身下了那匹临时夺来的马儿,来到赤兔身边。
吕雯见爹爹过来,本想开口,却知道如今情势危急,也就默然不语,松了手上缰绳,想要自马鞍上下来。可才刚侧一下身,后背已经靠在一片坚实宽阔的胸膛之上。
这战场之中,又有何处比起赤兔背上更加安全?
抬手制止了吕雯想要开口的动作,吕布仔仔细细地为爱女整理好身上的连环铠,以确保流矢飞箭不至误伤了吕雯,之后,又思索片刻,干脆将身间披挂着的西蜀百花锦袍扯开,自吕雯将之同自己紧紧捆缚在一起,防止激战至于爱女脱手坠马。
仅是几下动作,却让吕雯心中之前的隔阂尽去,眼眶里泪珠儿更是骨碌碌地又打起转儿来。
待一切妥当,吕布却再不看吕雯一眼,绰起挂于赤兔身边一直未曾被吕雯动过的强弓,远远望去,百步开外,正是那曹军营寨,当中一杆大旗上书“曹”字,迎风招展。
“众将士,且看某家射落那帅旗!”吕布口中呼喝,手头却捻起一支羽箭,搭在弓上,随即双臂发力,将个三石强弓拉成满月,眼睛微微眯起,手上却无丝毫抖动,觅得个亲切,控弦手指一松,正是箭似流星,与白日里划出道亮儿来,随即便看那光亮尽头,百步开外,旗杆微微一震,大旗绳索松脱,呼啦啦掉下来,倒是将旗下恰好经过的一名传令兵给罩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吕布既已一箭射中,大笑数声放下弓箭,以画戟径指下邳城门,傲然道:“某家便做那利箭尖头,众儿郎,随某家将这面虎皮大旗扯开!”
众将士虽然方才早已疲惫不堪,如今却被吕布这一箭激起胸中血性,此时但闻吕布话语,更是士气激昂,轰然相应。
吕布这边士气昂然,却不知道身在曹营里,眼睁睁看着吕布与重围当中一箭射落军旗的曹操,此时已然冷汗涔涔。
“这吕布……这吕布……”曹操背过手来,急匆匆地原地转了数圈,心中却是束手无策,全然没有了昨日定计之时的沉稳和把握。
自前日夜里拿了那曹性,自他口中得知吕布同袁术之间的约定,曹操便已同身边谋士商定,设下重重伏兵,甚至将此次随军大将也尽皆派出,可是一夜过去,只得了通报说是吕布带人突围,众将正奋力死斗的传讯,心中已是隐隐不安。而待到天明,日上三竿之时,却听到远远传来的喊杀之声,却是那下邳军马一众浑身浴血,堪堪杀了回来!
此时的曹操,为将吕布留于下邳城下,甚至是已将防备下邳的兵士,都调回大半,算上昨夜派出之人,足足万人层层叠叠地阻在自曹营边至下邳城下的一路,而那吕布,纵使突围至此,手中所拥兵马已然只剩千人,便是插翅,也定难逃出。
可以说,为了将吕布制服,曹操如今真正地,将自己此时拥有的大半本钱,悍然砸了进去!
可是,曹操纵使算计精深,却还是犯了同之前同样的错误。
他又一次错估了一员武勇无人可敌的猛将,在这战场上所具有的影响力!
还未待下邳军马冲锋,曹军当中早已有那眼尖之人,先是窥见营旗落地,随即方才注意到那下邳军前将女儿吕雯缠在胸前,骑着赤兔的吕布。
实际上,先前因为未曾见到赤兔,这些个曹兵大多以为吕布不曾出战,是以心中毫无顾忌,倒是将青州兵的勇悍发挥了十成十,便是张顺带领陷阵营冲杀数次,也被这些个悍不畏死的青州兵死死抵住。
而此时,赤兔既然现身,那于赤兔背上,手持方天画戟的那员猛将的身份,又有谁人认不出来?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吕布勇武之名在外,寻常兵士却是一生许也见不到一次,可是,但凡有那浑身赤红如火,奔跑迅如风的马儿在,有那招牌式的方天画戟在,便是个傻子,恐怕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究竟是谁。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曹军众多兵卒惊愕之际,赤兔已经甩开四蹄,一马当先,笔直地朝着下邳城门的方向冲去,却是全然不顾这一方向的曹军密密麻麻,擦肩接踵的数量。
而在赤兔身后,经过昨夜死战残余下来的六百余骑,也竭力抖擞精神,端起兵器,驾驭着座下战马跟在吕布身后奋勇冲杀,多数人**的战马脖颈处早已经是一片赤红,鲜血汩汩流出,却是被用随身的刀剑放了血,激出了最后的潜能。
便是未有此举,这些个连夜苦战的马儿,怕也没有几匹能活下来,此时,却是在骑兵们座下,焕发出了生命最后时刻的光彩。
骑兵身后,三百余陷阵营仍旧是一脸沉静的模样,无论何时,他们的作用便只有两个:攻坚,死守。昨夜一战里,一百陷阵营抵住近三千的曹军伏兵足有多半个时辰,最终拉了千余曹军垫背。而如今,三百陷阵营,在统领高顺的带领下,再次承担起了为突围的前军殿后的艰巨任务。
而无论是冲锋还是殿后,采用的手段,也只有一种。
“陷阵。”
“杀!”
虽然只剩三百余人,可这三百余人喊出的杀字,却同之前满编号称千人之时,几乎毫无分别。
杀字一起,陷阵营周围的曹军步卒,竟然大多齐齐后退了一步!
前有吕布悍勇,后有陷阵威慑,再加上曹军士卒大多早已在见了营旗被射落后心中浮动不安,又见吕布出现,胆气早已经降到了最低,甚至大多数兵卒还未来得及将手上的枪戈递向冲杀而来的下邳军,便已被收割了生命,颓然地躺倒在地。
此时,却已经没人能阻得了这吕布了。
昨夜连场厮杀,虽然吕布换乘白马,可无论武勇气力,均不是那刘关张三兄弟同曹营三员大将能比,先是张飞战马受伤,随后刘备又在吕布一掷之下丧了再战的胆气,只剩关羽随同曹营的三员大将夏侯渊、许褚、徐晃同吕布纠缠。
可便是吕布战马都杀至脱力,这四人也没能动了吕布一根汗毛,反倒是徐晃期间被吕布觅得空隙,一戟刺中小腹,险险丢了性命去!
此时便是剩余三人再来,却也绝难阻挡战意昂然的吕布,这残余军马安然返回下邳,业已成了定局。
吕布走时,曾留下命令:下邳一众人等,除却他本人回归外,便是何人来叫,也断不可轻信开启城门。因此下邳自方才开始,虽然城头众多兵士早已看到城外厮杀,却是不明所以,直到方才见吕布赤兔一骑当先,率人突围过来,早有人急急通报。片刻之后大开城门,两员留守将领带着下邳城中军马三千,浩浩荡荡杀将出来接应吕布这支军马。
大势已去。
曹操只顾叹息,一旁的郭嘉郭奉孝悄然唤过了方才被帅旗蒙头,刚刚脱身的传令兵,令他通报领军收兵回营,整顿军马,清点损失。
随后,郭嘉又缓缓行至曹操身侧,躬身轻声言道:“曹公却不必如此在意,经此一战,吕布手下精锐兵马已然折了大半,余下兵卒又不多,正是穷途末路,困兽犹斗罢了。”
远远地望着吕布在下邳城中接应军马的簇拥下已经进城,曹操终是转过头来,沉声问道:“前日里奉孝同公达所言计策,如今……安可成事?”
公达,便是当日初战里出谋划策的荀攸表字。乍听曹操这话,居然是另有妙计而一直未用。
郭嘉正容回道:“已然准备妥当,但此举却是有伤天和,曹公便也因此犹豫不决,而今……”
“而今……便是为了少死些人,也不得不如此了。”
曹操冷冷地转过头去,望向了矗立于泗、沂两条河流之间的下邳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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