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是让人感到轻松自在的。
徐哲是真的累了,他的身体逐渐变得松软无力,将全部的重心都交到了原随云的肩膀上。
他迷迷糊糊的垂下了眸。
仿佛安抚一般,原随云的手,沿着徐哲的脊柱缓缓滑动,上下游走。
被触及之处,皆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及疲软。
徐哲的呼吸声渐渐轻了。
原随云的动作也跟着越来越轻,越来越缓。
他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原随云想,这个人还是这么傻,这五年来,他见多了双目不能视的人,见多了徐哲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嘘寒问暖,他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这种平等,是真正的平等,在徐哲的眼中,你是老是少、是贫是富,你是眼睛瞎了,还是你被人射了一箭、捅了一刀——这些皆毫无区别。
他不曾嫌弃人,不曾怜悯人,只想着努力治好你,并且让你开心起来。
对,让你开心起来。
徐哲极其在意他人的情绪,对待眼睛有疾的稚童,他能自己去厨房用面团捏出弧线分明的小兔子,将稚童抱在怀里,牵着他的手,去触摸这兔子的双耳腿脚,耐心的领着他踏遍无争山庄,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对待眼睛有疾的老人,他则像是那老人的亲生子女一般,阴雨天,他会亲自送去几褥棉被,让老人小心保暖,晴朗天,他则会与老人一同坐在浓墨绿荫下,说些家乡市里的寻常家话,甚至会刻意去模仿老人说话的腔调口音,只愿让老人少几分思乡之情,多几分亲近之意。
若是原随云能看到,便能望见徐哲此刻脸蛋微红,双眼迷蒙。
这一针与下一针的时间间隔有些久,原随云道:“阿……”哲之一字尚未出声,原随云便伸出双手,将那径直倒下之人接住。
他上半身此刻皆是银针,原随云臂膀挺直,将徐哲扶住。
但是这一触,原随云便察觉到不对。
徐哲身上的温度,实在是太高了。
他的声音低沉微哑,其中满是焦急的担忧,轻声唤道:“阿哲……阿哲?你还醒着吗,阿哲?”
徐哲的睫毛动了两下,气息凌乱,没有回应。
原随云的手,不过在自己的身上迅速一摸,那些方才还插的密密麻麻的银针,便全部整整齐齐的又躺在了木桶边缘摊开的灰布上。
汩汩鸣起,水声流动。
原随云稍稍上前,让徐哲斜依在木桶壁上。
他伸手拍拍徐哲滚烫的脸蛋,又道:“阿哲?阿哲?”
便是他唤的次数多了,那人终是迷迷糊糊的睁开一条眼缝。
他的声音里带着挠人的哭腔,与他平日的模样截然不同。
徐哲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觉得头疼的厉害,眼前又有着数不清的雾气。
徐哲哑声道:“随云……”
原随云关切道:“阿哲,你发热了。”
徐哲勉强支起头,歉意道:“抱歉,随云,我……”
水声哗哗。
原随云将徐哲扶起,责备道:“一日不针灸也无甚大碍,今后再也不能容你彻夜不眠了。”
徐哲苦笑两声,脸颊烫的厉害。
他想要反驳,却觉得口舌干燥的,连说话都困难。
这病来势汹汹。
原随云草草擦干身体,套上两件衣服,便扶着徐哲回了他的房间。
原东园得知徐哲发热,且热度极高,立马吩咐了下人侍女,命其通宵照料。
原随云却拒绝了。
他道:“父亲,阿哲身为大夫,竟能病来山倒高烧不退……”原随云坐在床边,摸上徐哲额头,见其热度比之药浴之时,也丝毫不缓,甚至有更厉之势,不禁幽幽一叹,道,“父亲,阿哲如此,盖因心寄随云双眼,皆是随云之故,还请父亲将下人都遣散了,让我来照顾阿哲,以多少纾解心下愧疚之情,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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