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夏终究是嫁给了沈慕云,只是,她有一个要求,就是不愿住在咏春园,也不愿住在叹冬轩,她让沈慕云另外收拾出一间小院子给她居住,并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她。
沈慕云意外的答应了。
那天新婚过后,沈慕云并没有留下过夜。
紫夏搬到这间离园已有半个月余。
沈慕云自那夜以后,似乎忘记了有紫夏这么一个人。
紫夏也转了性子,乐的其所,她要好好养身子,她要以最美的一面去见自己的爹娘。
沈慕云没有拨丫鬟给紫夏,半个月来,离园被紫夏修整的如室外桃园。
这些活,紫夏自小就干惯了,若不是现在身子病了不允许,指不定她还要盖间厨房自己做饭,而不需要丫鬟一日三餐的送来。
离园对紫夏来说,是个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好地方。
她在健硕榕枝桠上吊了个秋千。
树旁放张桌子可每天读书写字。
一旁的矮几修一修可以做弹琴之用。
每天来送饭的丫鬟一进离园总有耳目一新的感觉,久而久之,厨房部的丫鬟都纷纷抢着要来离园送饭好一探究竟。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进了沈慕云的耳朵。
沈慕云放下手头的事,一皱眉,看楚暮。
“此事当真?她还教不识字的丫鬟学写字?她不是说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她吗?”沈慕云有些不可思议。
洛晨说:“别看紫夏姑娘、不,夫人患有哑疾,可聪慧灵秀,又善良待人,尽管下了命令说不允许人打扰,可那些丫鬟一求她,她耳朵就软了。所有山庄的人都喜欢她不得了。”
楚暮接过话去,说:“不见得吧,二夫人可是一听到夫人的名字就恨得牙痒痒。”
洛晨不说话。
沈慕云站起身子,说:“走,去离园看看。”
未进离园,老远就听见笑声。
离园在紫夏精心的打理下,已不若当初的安静,有花、有秋千、有干净的草地,并且有琴声与笑声。
虽然紫夏不能出声,可她的笑靥是最甜的。
此时,紫夏正教众丫鬟弹琴。
她弹的认真,众丫鬟也听得认真,以至于没发现沈慕云的到来。
紫夏的手指在琴弦抹、挑、勾,平凡的琴因弹琴人的艺高而有绝俗之音,铮铮地流在夏日午后的离园,清脆抑扬地奏出升平乐曲,终至最后一抹音色,皆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沈慕云的掌声响起,众丫鬟纷纷回神,惊慌的起身下跪:“庄主。”
紫夏坐在琴前不动,眸光更加平静地看着沈慕云。
沈慕云一拂袖,那些丫鬟纷纷离去。
“你们在外面等我。”沈慕云吩咐洛晨楚暮。
两人一抱拳离去。
待离园静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后,紫夏这才从琴桌旁起身,挪开身上的草屑,起身拜见。
姑爷!
他明白她在唤他姑爷,有些不悦,说:“你是我的妻,为何不唤我声相公,而是姑爷!”
紫夏垂下头去,不语。
沈慕云走近了几步,感觉到紫夏与先前有了什么不同,他深思地打量眼前半垂脸蛋的紫夏。终于知道有什么地方是不同的?以前的紫夏,见到他不是含恨带怒,就是害怕不已,但现在的紫夏,她的心情与表情均是平和且恭谨的;她不怕他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瞄到桌上的笔,他道:“写首诗来让我欣赏如何?”
这不是问话,而是命令,只是客气了一些。
紫夏乖巧地拿起笔。
写下段晚乔初教她的那首诗:群芳春逝恐霜压,独留余香绕窗纱,残阳斜去随天涯,庭前相伴紫薇花。
紫夏的字隽永清秀,让沈慕云有些出乎意料,一个丫鬟,竟能写出如此秀丽的字着实难见。可让沈慕云心情起伏难安的,还是紫夏的那首诗。
“残阳斜去随天涯,庭前相伴紫薇花。”沈慕云来回念叨着这首诗,眼里涌入一股伤心的愁绪,扭过头问紫夏,“你喜欢紫薇花?”
紫夏不明白他为何这样一问,点了点头。
沈慕云收起情绪,拿起笔,在另一页纸上写道:残阳斜去随天涯,庭前不见紫薇花。
他的紫薇,已经远离他而去,就算庭前种满了紫薇花,也无法弥补他对夏紫薇的思念。
紫夏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沈慕云,也因他写的那两句诗而深深震撼住了,难道沈慕云心中,也有不败的紫薇花吗?
她回过神来,提笔写道:不知庄主来离园,有何吩咐?
既然他不喜欢她喊他姑爷,那就和所有的下人一样,喊他庄主。
“你这离园,我不能来吗?”他恢复他那冷漠神色,问着,不怒而威。
紫夏眉眼轻抬,看了他一眼,又忙低头。她不该再看这张脸的,写道:不敢。只是庄主公务繁忙,平日稍得空闲,不应浪费在这儿,小姐还在叹冬轩等着庄主呢。
他以手指托起她下巴:“你难道忘记了,你是我的妻,来看你,还要经过你允许不成?而且,我一直记得,你我之间,还未洞房。”禁不住想仔细看她,她愈是躲,他硬是要看,他要看清她的内心是何想法,为何短短半月,她竟大转性子。
段盈盈与胡媚儿两人,从不会放弃对他卖弄风情,并且各有方式,她的表现倒是大不相同,所以才会让他在此刻更想知道,她究竟的内心是何想法。
紫夏一下紧张起来,她拿笔要写些什么,却被沈慕云以另一手搂住腰而怔住了动作。
毛笔掉落,在白纸上涂鸦一笔。
她摆手道:庄主,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的。
“你不知道,只要我想要的女人,没一个能拒绝的了的吗?”他放开她。
她力持镇定,拿起毛笔,沾了沾磨,写道:她们都说你是明主。
“她们?”他兴味问着。
她写道:那些丫鬟们。
他皱眉:“如何?”
她写道:所以你不应该食言。你答应过我,不来打扰我的。
他俊朗的面孔沉了下去,说:“打破这条规矩的,可是你自己。如今这离园欢歌盛舞,并不是你要求清静的那样。而且,我当初只答应不让旁人来打扰你,没答应我不能来离园。”
她让自己恢复平和,不惧地写道:,如果你答应从此不踏入离园一步,我愿意关紧院门,拒绝任何人探访。
他问:“你是在躲我吗?”
她提笔的手迟迟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