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夏在相府承受煎熬的时候,慕云山庄一切都安静极了。
那些迎亲用的红绸子都已经撤下,恢复一片素白。
胡媚儿站在窗口,盯着吟夏阁,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往年的这个时候,沈慕云都会出门,三日后才会归来。
今天是段盈盈回门的日子,沈慕云不随行,定是要办他的事去了,究竟是什么事,胡媚儿至今也不晓得。
如她猜测般,楚暮走进了吟夏阁。
楚暮和洛晨是沈慕云的左右手,整个山庄只有他们二人唤沈慕云为少主。胡媚儿曾经几次打探沈慕云的真实身份,都无济于事。
楚暮进去没一会,跟着沈慕云出来了。
沈慕云不知是有意还是偶尔,朝颂秋居瞥来一眼。
胡媚儿急忙将身子往窗后一躲,当她再次探出脑袋观看时,却再也找不到沈慕云的身影。
沈慕云去了哪?这个世间上只有四个人知道,不,五个人。
除了洛晨和楚暮两人知道外,还有他要去的地方,那里有座竹屋,竹屋的主人是五十来岁的夫妻俩,他们也知道。
还有一个人,便是沈慕云现在所站的这个地方,埋在他眼前一座坟墓底下。
迎着那座孤立的坟丘,沈慕云缓缓盘膝坐在坟丘之前,双目紧紧的盯在墓碑上。
“爱妻夏紫薇之墓”七个骆指镂刻的大字代表了这个女人的一生,她在这里已躺了三年,她并不感到寂寞,她的坟前种满了她所喜欢的紫薇花,而且,她爱的男人每年在她忌日的时候都会来陪着她,跟她说三天三夜的话。
如同往年一样,沈慕云将头埋在墓碑旁,未曾开口,眼眶已经湿润,他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这几个字就如长了针一眼,刺痛了他的手指,刺痛了他的心。
他说:“紫薇,我来了,这一年没见,我想,你也应该喜欢上了这里,我已经听你的话,在这里种满了紫薇花,是你喜欢的紫薇花。你看,花都开了,它们多么像你,美丽,随意。紫薇,你听见了吗?”
风微微吹起,好像在回答着他的话语一样。
“对了,紫薇,我娶了段盈盈,那个曾经给我痛苦回忆的魔女,你知道,我娶她,只是想为了报复她,你不会介意的,对吗?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
又是风,轻轻地吹起他的发梢,仿佛是夏紫薇温柔地在他耳边轻语说:不,我当然介意,啸哥哥,你应该娶妻的,你应该娶一个比我对你好的女人为妻的。而不是娶自己的仇人,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明白吗?
他不要听她“说”这些,也不想听,他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那上面的字,跟她说着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事,直到夕阳西下。
楚暮就站在那座竹屋的走廊上看着沈慕云。
夏紫薇和沈慕云、不,是皇甫啸的爱情,一次一次感动着他,曾经,他是多么糊涂的折磨着这对相爱的人,只因为他的心里,也有夏紫薇。
他对皇甫啸的恨,在夏紫薇合上眼的那一刻消除了,他懊悔地跪在皇甫啸和夏紫薇跟前,悲痛的一句话都不说,就那么跪着。
直到皇甫啸没有表情地将夏紫薇下葬了,直到那天的夕阳和今日一样的时候,皇甫啸扶起他,冷漠的不说一句话。
他们都是冷漠的人,所以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他知道,皇甫啸原谅他了,或者说,皇甫啸根本就不需原谅他,他能原谅他什么呢,原谅他爱夏紫薇爱的太深,爱的太真了吗?
他永远都记得,夏紫薇对他说过的话,她说:楚暮,我的这颗心,就是为了他而跳动,我的整个魂,也是因为他才存在,如果有一天我的心停住了跳动,我的魂亦不存在,那么,请你替我照顾他,让他为了我继续活下去。
当时他听到这样的话语,是多么的痛彻心扉,可他知道,说出这样话语的人,更是痛的万劫不复。
所以,他答应她,一辈子追随着皇甫啸,助他完成复仇大业。
夕阳西下,印红了坟前的紫薇花。
夕阳西下,也印红了吟夏阁的紫薇花。
段盈盈就在夕阳落在地平线的时候,回到了慕云山庄,跟在她身后的,已经不再是紫夏,而是一个长得比较难看的丫鬟。
胡媚儿看着段盈盈回到咏春园,一见跟在段盈盈身后的侍女不是紫夏,不由唇角微微一扬,她真的让紫夏永远消失了,对吗?
看来,她还真是挑对了时机。
沈慕云要三天后才能回庄,此时此刻除去紫夏,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胡媚儿算错了,就如她算不到沈慕云居住吟夏园,种满紫薇花不是因为紫夏,而是另有婵娟。
一直暗中守着紫夏的洛晨走到了楚暮身旁,看着抱着墓碑失神的沈慕云,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禀告紫夏被逼下嫁的事。
“有情况?”楚暮问。
洛晨点点头:“紫夏姑娘有危险。”
楚暮的目光投向沈慕云,说:“你应该知道,现在,谁也没办法走近他。”
洛晨为难的一点头。
楚暮说:“你不能解决吗?”
洛晨说:“不敢擅自作主,少主好像还没打算认紫夏姑娘。”
楚暮说:“的确为难。”
尽管沈慕云此刻处在悲痛之中,可耳朵依旧能捕捉任何风吹草动。以往楚暮和洛晨都是安静地陪在一旁,如今两人的说话声传入他的耳朵。他虽然听不清两人说些什么,可一见洛晨回来,定是有事要禀。
他从坟地站起身,恢复那个冷漠如冰的沈慕云,走到竹屋。
楚暮和洛晨抱拳说:“少主。”
他的眼停留在夏紫薇的墓碑上,问:“怎么,有情况?”
洛晨说:“紫夏姑娘正被段遥逼着嫁给王岩庭为妾。”
他的眉头一紧,冷冷一笑,说:“看来,这个段遥还真能拉拢人。婚期何日?”
洛晨说:“明天!”
他冷冷说道:“很好,你明日带些人马,在婚礼上劫人!”
洛晨有些不解:“少主,为何不今晚行动?”
他冷冷一笑,说:“把这个残局留给姓段的老狐狸来收拾,岂不是更好?”
洛晨明白过来了,一抱拳,说:“属下领命!”